分类目录归档:福强的个人日志

缄默

修心之道:视而不见、听而不闻、缄默不语

科学精神:探寻本源、批判怀疑、形式之美

工匠精神:具象本真、专注偏执、结构之美

浪漫精神:瞻仰神性、理想自我、灵魂之美

 

 

DOTA回忆录(十五)

时间无声无息地过着,7000余亩的校区从东望不到西,年过半百的梧桐树,笔直地守卫着每一条道路每一个角落,那些即将毕业或已毕业的学子,是对工厂一般的苏式教学楼印象深刻,还是对这片森林流连忘返呢?会不会有学绘画或者摄影的女生,把这片森林的一年四季全都复制下来呢?

在这个时节,如同植物花瓣枯萎后是等着来年的再生一样,学校整个的安静了下来,大家或是准备期末考试,或是准备考研,或是准备GRE,托福,雅思,平时,在马路上很少能够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,只会在大海涨潮和退潮时,看到川流不息的自行车自东往西,从南往北。

这的确是一个极富魔力的学校,他驱使着你必须去做那些该做的事情,而帮你抛弃一切杂念,校区随处可见清晰的方位指示,大道笔直而又宽阔,甚至每一块地板砖,都严格地标识着东西和南北方向。每一栋教学楼都如同机械工厂一般,身在其中,让你无暇顾及哪怕一丁点的意境和情趣。

四爷虽是工科生,可内心却常有骚动,总希望能做一些有趣,而又疯狂的事情,那还是大三下学期时,四爷和几个室友,趁着刚吃完室友生日饭的兴致,来到公寓前的一片草坪上,就地搭起了一场露天的街头演讲,以人工巨石为讲台,一跃站上石头,顺手撵出大脑中思索已有的话题,有政治,有哲学,有人生,有爱情,应有尽有,刚开始或许还会有些怯场,还有些许人群恐惧症,说得多了,无论好的赞扬,还是坏的嘲笑,都一概笑而置之。持续了数月之后,密密麻麻席地而坐的听众围成了一圈,兴致来了的听众,甚至会直接上台说出自己的一番想法, 而那些曾经嘲笑过这帮疯子的路人,也不再说三道四,甚至还会有学校的老师,前来询问是哪个系的学生,更夸张的,居然还会有隔壁兄弟高校的演讲社团来谈合作事宜,可无论来者是什么用意,四爷他们都只是笑而不语,只是说一句,这里不会有任何规矩,你上台演讲,我们听,我们欢迎,其他的一概免谈。

科研是一个让四爷能有骚动的点,可当他身临其境之后,却发现,搞科研,更多的是需要能够耐得住寂寞,因为做这件事,大多数时候是枯燥乏味甚至是让人抓狂的。环顾实验室,能够真正坐得住的,也就只有余明余老师了,当他在认真科研时,脸上甚至都会带上一丝微笑,这或许就是进入了一种自我的极乐世界之中,虽然江海教授喷他喷得多,可这也恰恰反映江海教授其实很重视他。实验室的其他同学,虽然常常会有些怨言,但也都已逐步进入正轨,比如宋教授,已开始着手做他的水下无线传感器实验了,冯董也在搞他的femtocell,四爷虽然也想沉下来认真搞,可他始终无法对无线传感器的部署产生兴趣。

彭老师虽然早已嗅到这一点,可一直都希望引导四爷对这个课题感兴趣,直到这半个月来,彭老师似乎对四爷已丧失了信心,彭老师终于明白了,四爷是那种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丝毫都提不起兴趣的人,彭老师也开始有意无意地把注意力朝宋教授身上倾斜,宋教授虽说读研并不是为了搞科研,但他很清楚,既然已逃不过科研,那只能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了,而且彭老师也常常跟宋教授提起,如果读研能发表两篇不错的论文,然后公费出国读博士,以后的路就很好走,宋教授深知自己需要什么,首先便是能有好的工作和不错的待遇,如果这条路走下去真能如彭老师所说,那也值得一搏。

其实除开兴趣这一点,还有一点,是导致彭老师对四爷失去信心的导火索,正是上上个星期四,彭老师来实验室和四爷讨论无线传感器网络的部署,议题是,如何部署数量为N的传感器,使得功耗最低的问题。

四爷思考着这个议题,他想不明白,为什么要做到功耗最低,“为什么要使得功耗最低呢?我们能不能把目标设置为,如何部署数量为N的传感器,使得部署范围最大?”

“小四,功耗低才是有价值的,我们当然目标是功耗低啊,你要学会用科学的思维方式来思考问题,不要一拍脑袋就想出个目标来。”

“部署范围,为什么就不能作为目标呢?部署范围大,传感器的功能面积就越大啊。”四爷说道。

“你想想,需要部署的区域是不是固定的呢?在固定的区域部署后,问题不就是要想办法降低功耗吗?你盲目增大部署区域有用吗?小四,你都来了快半年了,要赶紧学会科学思考,你的那一套,要赶紧摒弃掉。”

“可部署区域固定这一点不也是人定的吗?传感器常常部署在开阔的区域内,如果我能以等量的传感器部署更多的区域,不也是可以降低成本吗?”

“小四,怎么就跟你说不清呢?我说了多少次了,你不要拍脑袋想问题。”彭老师语气开始有些冲了。

四爷看出了这一点,他心知,彭老师并没有说服自己,但又无法跟一个导师吵架,于是只好忍住气,装作沉思的样子,然后说道:”嗯,确实,我的思维方式还是不对,功耗低才是科学的目标。“

无论最后四爷如何说,两个人间的隔阂已经形成了,彭老师从四爷的疑惑中,看到的是四爷对彭老师科研能力的质疑,而四爷从彭老师的话中,看出了,这是一个缺乏胸怀的老师。这件事,四爷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,其实他很想跟宋教授还有冯董说,很想听听他们俩的意见,可四爷却又觉得没必要把这些小事都说出来,他只是觉得,若是一个有本事有含量的导师,一定可以用有理有据的道理来说服自己。

自这件事过后,彭老师常常用江海教授来压场,动不动就说,江海教授要求你们两个过年前必须完成一篇论文,这是江海教授交给你们的任务。可事实上现在连具体要做什么都还不是很清晰,如何能够完成呢?如果赶鸭子上架,那也做不出好的东西来。到了这篇回忆录的笔者写文章时,想到了两个可能性有两个:一、江海教授只希望他们俩能出篇文章,当作练手,熟悉科研的整个流程;二、其实是彭老师需要两篇文章,因为他的传感器网络课题在当年的年后就会结案,刚好还差两篇文章。可能性二的概率更高一些,以江海教授的风格,如果逼着你搞文章,他其实是会给你极大自由度去做这件事的,唯一管控的只有论文准时完成,而彭老师,则是严格管控四爷和宋教授的想法,说白了,就是想让四爷和宋教授帮自己弄两篇文章。

时间确实也越来越紧迫,据说海哥在美国过完年就会回国,那在之前,则是必须完成一篇传感器部署的论文,课题已经定好,便是低功耗的链式传感器部署研究,需要注意的是”链式“这两个字,说白了,便是指的一个狭长区间,而狭长区间在数学上,往往转换为一条一维的线,本来已是没太大研究价值的低功耗部署,此时变为一维直线上的低功耗部署,更加让人觉得无望,四爷有苦说不出,这样的研究到底有何价值?即便写出了文章,那也只能说明四爷你有能力写一篇英文论文而已,并不代表你有任何科研能力。

正如课题本身缺乏深度,一个月的时间内,论文居然也写出来了,是一篇普通会议论文篇幅的文章,写论文的过程无需赘述,并不复杂,让四爷也丝毫没有成就感,四爷想琢磨出好点子来,想打好数学理论基础,想切切实实让研究的成果有亮点,可在这种浮躁的科研环境下,让四爷明白了,中国每年出产的这么多论文,或许大部分都跟自己的这一篇差不多吧。现在科研,已经彻底转化为了一个产业,各种各样的人,冲着科研带来的稳定工作和经济收入而来,他们大多数,并没有对科研的真正热爱,就如同打DOTA一样,你不热爱DOTA,你永远也打不好这个游戏,你也很难从这个游戏中获得快乐,至少在四爷看来,任何事物都是相同的,如果不爱科研,只会被枯燥的科研工作而虐,四爷觉得,彭老师从某种意义来说,他是被科研所虐的那种人,彭老师跟四爷和宋教授讲过他的一件亲身经历。

那还是在彭老师读博士后的事,当时彭老师在香港做访问交流,那边的实验室老大是一个非常强势严格的人,当然在圈内也是相当有实力,老大给彭老师一个课题,要求他半个月内有一份初稿,可彭老师始终没有想出新点子,因为其他相关论文已有很多,但老大又要求他必须有产出,于是彭老师撕破头皮也要想出一个研究点来,彭老师那一个星期的时间,天天围着实验大楼下面的一个花坛转,从早到晚,废寝忘食转了一个星期,终于想到了一个点子,用彭老师自己的话来说,便是那段时间生不如死,已进入一种疯狂的状态,非常痛苦。

当然,彭老师讲这个故事是想作为一份心灵鸡汤给四爷和宋教授喝,但四爷认为,如此痛苦的科研,意义到底是什么?为了想点子而想点子真的是科学的做法吗?或者说,这个大环境下,这种科研的氛围,真的是科学的做法吗?

至此,DOTA回忆录已揭开了序幕,四爷浑然不知,接下来的日子,将会让他整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DOTA回忆录(十四)

“嘀嘀嘀!”

四爷的电脑QQ传来了一阵呼叫声,距离上个星期网吧DOTA开黑已经也差不多一个星期了,现在是星期四晚上8点22分,还有差不多1个半小时就可以从实验室回宿舍了,每天的最后这段时间都会异常煎熬,倒是这突如其来的QQ声让四爷稍微打起了精神,或许又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机会。

四爷常年QQ隐身,很少会有人在自己不上线时来骚扰自己,看到右下角那个略微有些装逼的头像,四爷倒是猜出七八分那是谁,应该就是他了。

四爷把鼠标指针移动到那个跳动的头像处,双击,弹出聊天对话框的那个主角,正是侃哥。说起这个侃哥,是一个十足的奇葩,用当时尚未流行的词来形容的话,就是屌丝,而且是一个百分之百的纯屌丝。

“四爷爷。”侃哥发来的第一条状态,便让四爷听得浑身发毛。

“喊冤啊。”四爷也就对侃哥会每一句话都用这种异常激进的词语,这应该是常年吊打侃哥养成的习惯。

“想我不哦?”接在这四个字后的是一个抠鼻的表情。

“别策,你又不是我女朋友,想你做什么?”

“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不哦?四爷,你猜我今年填报志愿填的哪里?”,侃哥终于进入了正题。

侃哥本和四爷同届,但侃哥去年考研失败了,他当时报考的是武汉大学数学系,最后分数280分都不到,这其实不意外,去年暑假时,四爷邀侃哥到自己家一起复习,四爷做完了一套数学模拟题,侃哥刚下完两盘象棋,四爷再接着准备做一套英语模拟题,侃哥就开始打瞌睡了,等四爷做完这套英语题,侃哥刚刚睡醒,最后一整个暑假过去后,四爷基本复习地差不多了,而侃哥的象棋技术得到了长足的进步。

按道理说,一次考研失败本身并不算什么,尤其是当你根本没有努力去准备,更加不值得因此而消沉,而侃哥却意外地因这次考研失败让他失去了一切。

本来侃哥和他女朋友小杨感情磕磕碰碰但还能维持,小杨本科便已在武汉大学英语系读书,这也是为什么侃哥一心想考武汉大学的原因,考研结束后的那半个月,看似一切平静,却又暗流涌动,侃哥是那种极为浮夸屌丝的人,他始终以为自己考得很不错,他那十来天每天都在算分,算来算去,比四爷估的340分还要高10来分,估出了352分,上武汉大学数学系比较稳了,侃哥当时这么跟四爷说得,四爷又不爱拆穿他人,只说了两个字,“漂亮”,侃哥以为是自己考得漂亮,但四爷的意思是,分数估得漂亮。

考研结束14天过后,也就是1月21日中午12点,四爷当时正在网吧打星际,顺便上了研究生官网看了自己的成绩,381分,比自己估得要高出41分,四爷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,毕竟跨专业难度很大,如果分数不够高,可能自己会很容易被复试刷掉,这个分数,四爷倒也觉得还算稳当,但比起考虑自身,四爷似乎更关心那个暑假象棋技术突飞猛进的侃哥。四爷发了一个QQ信息过去,侃哥十来秒都没有回复,状态一直都是正在输入,四爷知道,可能情况不妙,如果侃哥考得很好,不到一秒,就会把分数发过来,那几秒,在四爷心里觉得异常地持久,终于,侃哥发了三个字过来,“出事了”。简简单单三个字,普通人说出来,四爷或许觉得是很平稳的口气,但侃哥是那种平时极为乐天的人,基本每一句话都是扯蛋,但这时,四爷感觉地到,这不是调侃,之后,侃哥又把分数发了过来,“278分”,四爷安慰了侃哥后,也没当成多大的事,于是继续打星际去了,而正是那天晚上,出了一件大事。

侃哥的外公那天晚上去世了,当然,这和考研出成绩毫无关系,只是一次巧合,按常理,家人 儿孙都会去守灵,侃哥守了一夜,第二天,侃哥便告诉四爷,他外公死了,之后他顿了一下,又说他和小杨分手了,四爷想不明白,这是为什么,然后侃哥告诉了四爷这一切的缘由。

侃哥考研失败,心里总会有些失落,但还能挺住,而一直带过自己的外公去世了,让自己心情更加低落,在那天晚上9点48分32秒,侃哥始终记得那个时间点,精确到秒,小杨打了个电话过来,侃哥没有接到,之后9点49分21秒,9点50分18秒,小杨接连打的两个电话,侃哥都没有接到,到了10点22分35秒,小杨再次打来了电话,侃哥终于接到了。

心里本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安慰自己,可自己是个爷们,总不能要求一个妹子来安慰自己,那显得多么没男人尊严,多么难以开口,可每个男人心里始终都希望能有人来关怀自己,侃哥心里的想法其实很简单,只希望小杨能让自己放松一点,或者逗自己笑一笑。

“你怎么不接我电话,打了你好多个电话,你都不接。”略带责备的语气,在当时的侃哥听起来,却显得多么刺耳。

侃哥心里虽然听起来不舒服,可也只是跟小杨解释了一下,“我在给我外公守灵,没注意电话。”

“你给你外公守灵,怎么就不接我电话呢?”小杨继续追问,只是想抱怨一下而已,或许平时他对侃哥便是这种语气。

电话里沉默了三秒钟,侃哥心里郁闷至极,悲愤交加,更加上这半年来和小杨没少摩擦,所有的不好的场景片段一瞬间蹦入侃哥的脑海中,他想起这半年来,一直忍受着家人对小杨的不认可却坚持和小杨在一起,可小杨却始终觉得侃哥不够真心实意,始终对侃哥各种责备埋怨,考研前一个月,小杨说要分手,原因是侃哥在家乡,而自己在武汉,侃哥当时便立下誓言,一定会来武汉读研究生,可现在万念俱灰,自己考得不过278分,本想来年再战,可这一年之内,异地两处,什么事都可能发生,侃哥心中的各种不好的念头瞬间搅在了一起,如果小杨被其他人挖了墙角怎么办,如果自己明年还是没有考上怎么办,侃哥又气又恼又自责,都怪自己没用,之前立下的誓言,现在一文不值,侃哥的眼眶已有泪珠打转,鼻子已经开始不通气,双耳已在嗡嗡耳鸣,这一切对人对自的愤怒悲伤遗憾都转化为了对自己外公死去的悲伤,侃哥只在电话中咆哮了三句,

”我外公死了咧!我外公死了咧!我外公死了咧!“

之后侃哥和小杨还吵了什么,四爷已经回忆不起来了,只知道两人已决定分手。

当侃哥告诉四爷这些时,四爷反倒是责备了侃哥一顿,太幼稚,这下真的要结束了。

从一月份到现在,也差不多10个月了,小杨已有明目张胆的追求者,因为小杨已公开声称自己是单身,但仍未接纳他人,只希望留最后一丝希望给侃哥,毕竟两个人谈了这么多年,不是说分手就真的可以分手的,两人之间有太多的羁绊,在一起时觉得是累赘,当两人冷静下细细思考时,却又能想起对方对自己的好,侃哥任人责骂,不反驳一句话,总是笑嘻嘻的样子,还反过来哄自己,始终都在停留在小杨的回忆中,而侃哥,只是每每跟四爷说,

”小杨是个好妹子列,唉,可惜就是太矮了,会养个矮崽“

四爷听得出来,重点其实是”好妹子”三个字,而太矮了,与其说是自己家人的不认可,不如说是侃哥屌丝气质的完美诠释,小杨人比自己聪明,学校比自己好,长得又漂亮,或许自己真的hold不住她吧,同时,自己也无法hold住自己的家人,或许侃哥心中有再多愿意,也只能作作白日梦了,自己的能量或许真的不足以掌控这一切。

。。。

从四爷的回忆回到现实,四爷或许没有料到,侃哥居然这一次报考的是四爷就读的这所学校的研究生。

”我擦,侃哥,你是跟屁虫吧,我去哪,你就去哪。“

”老子要让武汉大学知道,你不留爷,自有留爷处。四爷,你是不知道,武汉大学太黑了,他们去年本校的分数考得很高,肯定是给自己人泄题了,还是你们学校靠谱,扎实,实在。“

”侃哥,你别给自己考278分找借口好吗,另外,我们学校确实够扎实,赶紧来。话说回来,你考的什么专业?“

”数学专业,我想在数学领域深耕。“

”还是报考的数学?怎么没有听我的建议,去读经融或者计算机,哪怕都不行,来通信也好吧?“

”是,也有其他人建议我读计算机,不过我想来想去,我还是适合搞数学,我想到时候读博士,搞科研。“

侃哥的这段话,深深地刺入四爷的脑中,去年这时,四爷也是这样想的吧,自己对化学材料不感兴趣,所以想转专业,通信比较前沿,自己也比较感兴趣,想在这个领域钻研下去,或许会考虑读博士出国留学。

可刚来不到半年,四爷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通信最前沿的理论技术,也不知道这个行业有哪些牛人,天天只是看传感器网络的论文,可自己连传感器是什么都不知道,更不用说什么是传感器网络了,四爷心中一直在疑惑,自己做的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。

”也可以,不过,你得考虑清楚,不过这些都说得太早了,你这次准备得如何?“

”四爷,这一次很稳了,不仅如此,我还创建了一个数学系考研群,在自己研究数学之余,还帮助那些在数学方面有疑惑的人。“

”我擦,侃哥,你这场合也搞得太铺张了吧,还建QQ群搞数学,牛逼啊。“

”哈哈,四爷,不仅自己进步,还要帮助其他人进步。“

两人就这样瞎扯,打发了这个晚上,不过话说起来,侃哥从不打竞技游戏,DOTA也根本没碰过,但当侃哥成功考上研究生后,也居然破天荒开始和四爷一起打DOTA,不过那已是一年之后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DOTA回忆录(十三)

说实话,即便飞龙的虚空出了刷新球就能赢吗?

四爷大脑不停地模拟着最终决战时的团战情形:

一声令下,虚空跳上高地,开大招,罩住敌方三名英雄,或者四名,不,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罩住骨法和他的棒子,如果手够快,要让PUCK根本开不出风杖,其实也没关系,重点在于对面没意料到虚空出了刷新有两个大招。幽鬼已降临,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,因为幽鬼他发觉牛头似乎根本没有准备跳大的意思,幽鬼查看了虚空身上的装备,看到了那个绿色的法球,他愣住了,同时也明白了一点,团战并还没开始,而自己却已拱手献出了自己的人头,4V5的局面,必输无疑,幽鬼刚想到这,便已被女王火女集火秒杀,紧接着,又是一个时间结界,牛头这一次终于排除了一切干扰,在结界消失的一瞬间,跳上了高地,震出了回音击,队友无缝跟上技能,在敌方完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团灭。

可如果幽鬼根本没有降临下来呢?

又或者对方看到了虚空的刷新,于是调整了站位,把高地的路口放出来,利用我方缺少磨塔能力,让战场变得异常开阔,使得虚空无法放出完美的大招呢?

四爷每多复盘一次团战情景,便能每多想到一种敌方瓦解我方战术的方法。越想,四爷越心虚。

可是,既然战术已经制定下来,就不应该动摇。如果提出战术的人都否定了自己的战术,那么整个团队便又会变成无头苍蝇一样。四爷马上制止了可能动摇战术的念头。

四爷不想输,可内心仍然无法强大到完全忽视敌人的威胁,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黑店,四爷恐怕不会有这么多顾虑,可对手毕竟是佳哥和他的哥们,四爷不由得变得谨小慎微起来,反而发挥不出自己的真实水平,四爷深知自己的这一弱点,也同样因为这一弱点,让他从未战胜过一个对手,遗憾至今。

那还是高三,四爷就读于市一中的理科重点班100班,他成绩名列前茅。每个月,四爷最期待的一件事,便是模拟考试结束后的第三天,因为那一天,年级排行榜便会张贴在年级办公室铁门的正中间。四爷期待的便是第一排第一个名字是自己的。

可一次又一次,期待后之后得到的是不甘心。

不甘心之中却又带点讽刺,四爷的名字始终都是第一排的第二个。四爷认为自己是足够努力的,可无论花再多功夫做题,他也从来没有成为过第一,这就像诅咒一般,让他十分困惑。

而讽刺中的讽刺是,第一排的第一个始终都是同一个人,从来没有变过,就像是提前复印在了每一张年级排行榜上。

四爷开始注意起那个第一名,第一名也是自己班上的,个子比较高,所以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,后面便是扫帚和垃圾桶。那是一个安静到出奇的人,就像带上了一副隔音耳机,课堂上的任何事情,都不会惊扰到他。

上课时,成绩比较优秀的学生,都会积极主动地抢着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,更是互相较劲比谁第一个抢答正确,老师也常常会鼓励大家学习这些成绩好的学生的积极态度。可第一名他丝毫没有受到感染,他只是耐心地听着老师出的题目,看着老师在黑板上板书的题目,然后低着头,在自己的那一张A4大小的草稿纸上仔仔细细地写好每一个步骤,他并不急于第一个得到答案,他那张草稿纸上,有题目的分析,有各种可能的解题方案,有解答的详细步骤, 工工整整的草稿,就像是老师的课案一样。

当时在成绩好的圈子里常常会有一种论调,做题目,能得到正确答案就行了,没必要写得太详细,四爷也属于支持这种论调的人,他们之所以会这样认为,一方面是写详细解答太麻烦,另一方面,不写解题过程的情况下能解出题目,这能反映一个人智商很高,思维很敏捷。

四爷当时完全不能明白第一名的行为的意义。四爷是一个思维敏捷的人,心算也非常强,一般人刚审完题,自己便已经得出了结果,几个与自己持相同看法的同学,也常常比谁的解题步骤短为荣,甚至常常自夸题目做都不用做,可以直接看出答案。而数学老师,化学老师,也常常夸奖四爷这几个聪明活跃的人。可第一名依然岿然不动,无论老师们再怎么暗示,他也始终是默默地做着题。

当有人觉得第一名是不是有些孤傲时,第一名他那超强的耐心轻松地击破了这种质疑,每当有同学请他帮忙指导解题时,无论同学们问的问题再简单,再弱智,第一名始终是像对待难题一样,一步一步地帮他们解答,把问题细细地帮他们分析清楚,直到问问题的人完全弄明白为止。

而四爷他们恰恰相反,每当有同学过来问问题时,四爷他们总是三言两语便把那人打发走了,并非说四爷他们不愿意帮同学解答问题,而是他们练就的看出答案的这种能力,反而使得他们无法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帮同学解答问题。

因此,大多数人都更愿意请教第一名。

随着对第一名的关注越来越多,四爷反而越来越不了解第一名,第一名似乎爱好不多,偶尔会打打篮球,也许因为他是农村来城市读书的孩子,家里条件不好,也不允许他能有多少爱好。

爱好?这两个字倒是让四爷豁然开朗,之前对第一名的不了解,全部都变得合情合理。

或许第一名,把学习当作了自己的爱好了吧。如此一想,第一名的行为并未有任何怪异之处,他做题不是为了抢答得到老师的表扬,不是为了攻克难题满足内心中的那股征服欲,不是为了在其他同学面前展现自己如何牛逼的心算能力,不是为了得到年级第一名,而只是单纯地以此为乐,第一名,也许他的思维能力强到令人发指,或许单纯地让大脑运转,便能让他获得最大的快乐。

当四爷想通这一点时,四爷才明白,自己虽然是年级第二,与第一只有一名之遥,但实质上两人差距巨大,简单说来,四爷追求的是第一名,而第一名他其实只是顺便得了第一名。

第一名他让四爷明白了很多道理,也让四爷把眼界放得更加开阔,做一件事,抛开一切杂念,仅仅以此为乐去做,便可以做到极致。可人却又常常会受到虚荣,利益,自私的干扰,不自觉地会考虑:

若是付出了大量努力仍然失败了怎么办?

没有听信他人的劝告失败了怎么办?

失败了在别人面前没有面子怎么办?

若四爷早想明白这一点,恐怕自己当年高考会有一个更好的发挥,可任何事情都不会太晚。

四爷的思绪回到了这局多塔上,至少四爷现在是明白了,四爷深知,目前自己最害怕的便是,若是虚空出刷新球的战术失败了,自己要担负多大的罪名的压力。可四爷已经明白,即使输了被骂,也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来。

“虚空,你快点打钱,第一时间出了刷新,我们就上他们高地。”杀猪的在网络的另一头说道。

“哪里没在打,我拼了命在刷钱。”

“毛线,你还在那里等兵没血了补刀,直接A啊。”sand在一旁吐槽道,他实在有些看不惯这些有点托大的一号位,“你别延误了战机,我们就指望这一波了!”

趁着其他人在扯淡时,四爷偏过头来,向冯董问道,“冯董,你觉得对方有没有可能发现我们的意图?”

四爷其实想问的并不是问题本身,真实意图冯董似乎也意会到了,刻意拉高了声调,“我们打好自己的就没问题,这套打法,我看行。”

“等哥出了刷新,罩住他们十秒钟,他们就算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又如何,十秒钟看我不敲死他们。”飞龙应声道。

“你等下别手又一抖,老老实实罩住人就行,不指望你有多少输出。”sand在一旁敲打飞龙,“要是输了,肯定就是你虚空太坑。”

“不会的!这一次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完美大。”飞龙嬉皮笑脸的说道。

听到他们这样说着,四爷心中的那点压力彻底释放,这是几个靠谱的队友,这场决战可以赢。

三分钟过去了,另一间网吧内。

“段王爷,你什么情况咯。”辉挪过身子,转向右边的段王爷,“你妹的,从团战还没开始,到团灭,你一直在边接电话边操作骨法,这怎么打得赢啊。”

“毛线,团灭不要找我背锅好吗,明显是佳哥演得好啊。”段王爷急忙撇清关系。

“我怎么了?”佳哥淡定地问道。

“你冲入敌阵强行送人头啊。”段王爷答道。

“那为什么你们跟不上?”佳哥依然淡淡地答道。

“怎么跟上,虚空两个大咧。”新坐在另一头说道。

“那为什么虚空有两个大到决战才知道?”佳哥再接着问道。

“你自己降临就不知道看一下?”段王爷说道。

“好,是我的错。”佳哥只好无奈地承认。

现在的佳哥,离当年那个叱咤西安高校联赛的佳哥已经有两年之遥了,当年他带领的是一群鸡一样的队友,却斩落各路猛将于马下。可现在,组队的这帮人,号称有着半职业水平的人,各个以为赢了是自己的功劳,输了是别人的锅,佳哥最好说话,于是锅都是佳哥的。

佳哥已工作了一年,早已因为繁重而又枯燥的工作而疲惫不堪,虽然说他现在是市设计院的设计师,是其他人眼中薪水高,前途广的有为青年,可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生活,只是因为不干这一行,他便没有其他的工作能做而已,若是放在两年前,他或许会在一场醉酒之后,说出自己的心声,想成为一名电子竞技职业选手。而现在,他想都不敢想,下班后,周末时,只不过是用几盘多塔来打发时间而已,输就输了,靠自己一人之力去拯救世界不值。

四爷或许根本不知道佳哥现在已变成了什么样子,四爷只记得当年考研时,自己租在破旧不堪的农民房内,整栋楼共用同一条网线,网络卡得让人无比蛋疼,打多塔每三十秒就会断一次线,再依靠自动重连勉强继续战斗。在这样的环境下,每周五晚,佳哥依然带着四爷打多塔,或许仅仅是因为佳哥人好,或者是佳哥知道四爷每周只有这么一个晚上有时间休息。哪怕其他人再怎么喷四爷卡,佳哥都只是在聊天窗口里面说道,“没问题咯,他只是卡,不会掉线。”

时过境迁,佳哥在老家工作,准备找老婆买房,四爷北行深造,追求着朦胧模糊的理想。佳哥已经对这个游戏不再抱任何期望,而四爷却依旧执着地想战胜佳哥。两个人的轨迹从未完全同步过,总是像铁轨的岔道口,你左我右。

记忆回到小学六年级毕业时,佳哥偷偷用自家的有线电话打电话给四爷,“四爷,你去哪里读初中,我想去南方中学,你也去吗?”

“要得,我也去南方。”

“真的?你确定?真的去南方我明天就填志愿了。”

“好,百分之百确定。”

结果,四爷去了市一中,佳哥真的去了南方,用现在的话来说,四爷就是个坑货,而佳哥也只是把这当作调侃四爷的谈资,佳哥就是这种人,对朋友老实到不能再老实,哪怕你坑死了他,他也依然相信你。

回到多塔上,对手打出了GG后,四爷,冯董,飞龙,sand他们也差不多结束了这一天的多塔。

“这都能赢,冯董,四爷,你们以后打多塔记得叫上我。”sand从座位上蹦了起来,估计他以前被飞龙坑多了,这次难得找到了两个大救星来拯救自己于苦海。

“我擦,为什么不把我的名字加上?”飞龙坐在位置上无辜地瞪着sand,“这两个大,完不完美?”

“跟你有毛关系。”

“飞龙还是很有实力的。”冯董装作很诚恳的样子说道,“不过最好下次还是保存自己的实力,不要再玩虚空了。”

“哈哈,冯董,你这话说的。”飞龙也站起了身,“走,吃饭去,今天我请客。”

“飞龙真够豪爽。”四爷说道,“是不是拿出了泡妞的钱请我们吃饭?”

“哪有。是妞给我的零花钱。”

“走走,别听飞龙扯淡了。”sand已经走到了楼梯口,挥手示意,“尸,吃饭去了。”

“等等,去哪里吃?”飞龙问道。

“有个店不错。”冯董说道。

“叫老四川。”四爷接话道。

“对,没错。”

“因为有冯董最爱的苕粉肉丝。”

“哈哈,原来是这样啊,那果断要点一份给冯董专吃。走吧。”

 

DOTA回忆录(十二)

沉默的这几分钟,再一次被杀猪的引燃了,杀猪的斧王见对面幽鬼已带线过了半场,在发了几个信号给队友后,不容队友反应过来就跳了上去吼住幽鬼,这确实是一个机会,可问题是,对手并不是菜鸟,并且是常年一起开黑的队,他们哪会在这种节骨点上犯这种低级的错误,幽鬼嚣张带线,同时不见另外四个英雄的影。很明显,他们肯定都在地图灰色区域中蹲着幽鬼,正等着诱饵上钩。

冯董嘴里嘟囔着,侧过头来看着四爷,低声说道,“杀猪的又去送了。”随后,他又高声说道,“赶紧3。”话还没说完,斧王就已经挂了。

“别送啊。”

“别一个人单,听我们的指挥。”

大家的矛头纷纷指向了杀猪的,在聊天窗口里抱怨着。

“你们这样打,肯定输。”杀猪的在屏幕上打出了这行字,四爷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杀猪的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,故意压低着嗓音,往右缕着刘海,再不忘在说完之后加上“真的”两字。

四爷这时才明白,杀猪的是觉得团队气氛有些不对,便以牺牲自己的方式,让大家重新考虑如何赢这一场比赛。当然,这也只是四爷的主观臆断。极有可能,杀猪的仅仅是因为憋不住了,想干罢了。

“我们现在装备有一定优势,还不如开雾一起去抓人,你们都窝在家里打钱打野,这只会浪费机会。”杀猪的继续说道。

“怎么去抓,对面都抱团了。”飞龙说道,“到了后期,我们又不虚,虚空后期很强的。”

“怎么不虚啊,飞龙,对面的阵容和出装,典型就是针对你的,你根本打不出输出。”sand斜瞟着飞龙,突然他眼睛一瞪,长叹了一口气,“唉,飞龙,你到底想出什么装备啊,你买个坚韧球,是想出狂战刷钱吗?”

“不行吗?”飞龙抬高了声调,没有看sand一眼,而是继续盯着屏幕在远古野区用锤子猛敲花岗岩石头人。

“你真的准备出狂战斧?”sand说道。

“不出狂战斧,怎么刷钱,我出了疯狂面具,又不能出电锤,法球冲突的。”飞龙说话时显得自信满满,“哥刷出神装了,砍个幽鬼不是小case嘛。”

“对面可是有幽鬼和流浪剑客双物理核的,你未必就真的神装打得过他们。”冯董在一旁低声提醒道,冯董似乎意识到,飞龙和杀猪的同属于激进派,得适当给他加个负反馈。

“就是,你还不如出点对团队有用点的装备。”sand赞同冯董的看法。

四爷一直听着,没有说话,他感觉到话题又不自觉地从杀猪的转到了飞龙身上。

“什么装备对团队有用?哪有一号位大哥出团队装的。”飞龙反驳道,语气中透出了一丝不耐烦,“sand,你补个梅肯啊,你出个跳刀又有什么用,团队又不指望你打先手。”

“怎么会没用,我不出跳刀,哪跟得上你的节奏,说都不说一声,就冲上去。”

“算了,出都出了,也没什么不好,飞龙,你还是别出狂战了,出个BKB也好,起码站得住。”冯董说道。

“BKB站是站住了,敲半天也敲不死人,没输出啊。你们又打不出输出来,除开女王放个大波,我没看团战谁上来给过技能。”

“都说了有幽鬼会被打断跳刀。”sand反驳道。

“知道对面有幽鬼,你们就别出跳刀嘛。”

“不出跳刀出什么?我斧王不出跳刀,神牛不出跳刀,都走上去放技能?”这个声音有些嘈杂,带着不稳定电波的干扰,声音是从四爷的手机中传出来的,四爷把手机的外放打开,放在了冯董的电脑显示屏下边,好让大家都听得清楚, 而这个声音就是从手机另一头的杀猪的那传来的,“只要我们跳出来了,哪个输出不比你高,团战还不如让我来打先手。”

“你这虚空根本就不靠谱,上去开个大,我们都没法接技能,不但接不起技能,你还手慢。”sand立马接过话来,“还不如斧王先手。”

“好啊,那就斧王上去先手啊。”飞龙话虽然这么说,可语气中显然已透露出一股不开心。

“杀猪的,你别搅和了,先手还是得飞龙的虚空,团战,斧王顶多吼住一个,对面没那么傻站在一起让你吼。”冯董见局势有些紧张,赶紧抢过他们的话。

“我们再这样争下去,没有意义。”冯董挑了挑眉毛,干咳了一嗓子,说道,“在篮球场上,得分的老怪球传得不好,传球的老怪得分的投得不准,根本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,只看到别人做得不对的地方,往往只会拉低自己的水准,降低对自己的要求。这样下去,只会让自己也堕落。”

冯董说出了一段绕口的话,随后他先往右看了看飞龙和sand,再往左看了看四爷,微微一笑,然后朝着面前的手机喊道,“杀猪的,听清楚没?”

“说得好,冯董,继续说。”杀猪的倒是挺会附和。

“我们现在,拿5分钟前那波团战来说,我们五个人,都做到了自己的最好吗?”冯董说着说着,已经站起了身来,左手端着四爷的那部手机,他用那严肃的眼神射向四爷,飞龙,sand这三个人身上,右手不停地往上摆着,示意大家也站起来讨论,飞龙,sand见状,犹豫了一下然后也跟着站了起来,四爷赶紧在游戏里叫了个暂停便也跟着站起来,和大家围成了一个圈,游戏屏幕的聊天窗口中,对手纷纷打出了。。。表示无语,一场DOTA对黑局,居然出现了如足球和篮球比赛中的主教练暂停,冯董俨然是一个教练,站在几个人正中心。坐在这一排最里头的从开始就未说过一句话的尸,歪着脑袋,瞪着面前这几个怪人,嘴里蹦出了一句当地方言,“和老子。”

“我该干的都干了,飞上去开大。”飞龙抢先说道,眼神中透出了一丝冤枉的神色,“对面反应快我真没办法,你们拿这个说事,真的是小题大做了。”

“我大招秒了幽鬼,五号位换一号位。”sand简单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。

“哥的斧王跳上去以一敌四,给你们争取了时间,我还能怎样?”杀猪的声音从外放中传了出来。

四爷笑了笑,没有说话,点了点头示意冯董继续说下去,四爷清楚,刚才这段话,只是冯董做的铺垫,重点在后头。

“团战刚打完,我觉得我问心无愧,该放的技能都放了,于是,我把团战输归结于没有打盾。”冯董说道,“可我后来细细分析了下,没有打盾,充其量只能算是次要原因。最主要的原因,就是我们根本连平时的十分之一的输出都没打出来的同时,还觉得自己打得很好。这不是很讽刺么,我们这么多群伤技能,本来应该摊在五个人身上的伤害,结果要么打在了出了挑战头巾的肉装幽鬼一个人身上,要么就是浪费了技能打在了无关痛痒的人身上。”

“我们这阵容,看起来很猛,但并不是很搭。”sand若有所思的说道,“很难打出一套完美的输出。”

“你们缺一个尽职尽责的尸王。”尸在一旁说道,这一句看似玩笑的话,却说到了点子上。

“没错,尸说对了。”冯董赶紧接上了话,言语中透出了一丝兴奋,“我们就缺一个真正敢于牺牲自己的辅助。我们认为自己打得很好,可我们忘记了一点,我们并没有尽责,我们总想打出自己幻想中的完美一击,都想当MVP。“

“神牛的完美跳大。”

“火女跳T三个。”

“斧王跳吼三个。”

“女王完美收割。”

“虚空拯救世界。”

“可在这个时间点,在现有的条件下,这些都是不可能实现的。”

“因为对面有幽鬼。”四爷解释道。

“没错。因为对面有幽鬼,限制了我们英雄的发挥,可我们还一直抱着幻想不放。我们该认清一个现实,若我们都想成为全场最风光的那个人,这场比赛必输。要想赢团战,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。”

“我不怕死,我上!”杀猪的自告奋勇。

“重点不在于你。”冯董立马打断了杀猪的。

”冯董,那你觉得重点是什么?“sand急切地问道。

”冯董请明示。“杀猪的也问道。

冯董这时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神情,”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如何才能打赢团战,但是首先得大家思想保持一致。“

这场会议稍稍停顿了数秒,随后四爷打破了沉默。

”关键在于飞龙的虚空。“四爷斩钉截铁地说道,然后看着飞龙,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期望。

随后,四爷把战局给大家详细地分析了一遍,清晰地阐述了对方的幽鬼是如何制定高地团战策略的。

”我靠,四爷你不说我还不清楚,幽鬼居然拿我设局。“飞龙听完四爷的分析后,拍了下自己的后脑勺。

”这幽鬼深谙攻心为上啊。“sand说道,然后略带歉意地看了看飞龙。

”只要我方阵容脱节,虚空反而起到了保护对方后排英雄的作用。“冯董说道。

”那怎么办?四爷你别说这么多废话,直接说解决方案,我只想赢。“杀猪的已经没有耐心听四爷和冯董的废话了,说完后,外放那边传来了香烟入肺时的陶醉的嘶嘶声。

”解铃还需系铃人。“四爷说道,”有一个办法,可以让除开虚空之外的所有人,打出完美的一击。“

然后四爷瞅着飞龙的电脑屏幕,用手远远地指着装备栏,说道,”狂战,你就别出了,但坚韧球,也别卖了。“

四爷停顿了3秒钟,认真地说道,”出刷新球,假腿换秘法鞋。“

”四爷,这能行么?“飞龙虚空玩过数百把,从未这样出过装备,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”不知道,对手太强,只能赌一把。“四爷说道,四爷太清楚对手的实力,这也是他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原因,常规打后期,别说虚空以一敌二,以对手的打钱实力,一个骨法或者流浪就可以干死虚空。

”四爷,你比我还浪。“杀猪的边说边笑,不小心呛了烟,又咳嗽了几声。

冯董看了看四爷的眼神中透出的那股希望,因此也就点头表示赞同四爷的方案,说道,”我赞成,我们几个在后排,先把幽鬼秒了,等10秒的时间结界一消失,我就上去跳大。“

”我看行,虚空你上去罩10秒,就负责把棒子点了,棒子总不会被吹起来吧。“sand说道。

”行吧, 你们都同意,我就照做,这一次输了可不怪我哦。“飞龙有些油腔滑调地说道,”对了,如果输了,下一把你们得好好伺候我。“

”好,那就这样说定了。我们继续这局DOTA吧。“冯董示意大家坐下,然后冯董又看了看一直盯着大伙的尸,说道,”你也继续去WOW。“

DOTA回忆录(十一)

斧王拿到了一血后,8分钟不到便鞋子先锋盾,女王这时已经7级,我方已经达到了战斗力的第一个高峰。

“飞龙,你下路情况如何。”四爷问道,他关心的其实只有一个道具。

“混得不是太好,鞋子魔棒,存款500多。”

“还差300多块钱。”四爷关心的道具是治疗指环,只要虚空出了治疗指环,神牛便可以腾出手来加入到我方的小规模GANK和对抗对方的推塔,最快的方式,便是在下路打出一个缺口,让虚空迅速获得经济,“冯董,下路有没有机会?”

“对面暂时没走,有机会。他们血不是很多。”

“只要帮我控制两秒钟。”

“你TP过来,我直接沟壑。”

“四爷在中路没有丝毫迟疑,直接TP下路一塔塔后,对方的流浪和PUCK并没有料到这一点,他们站位虽然已经很猥琐,但被神牛一记远距离沟壑留住之后,四爷直接一个大招,紧接着跳了过去,一个F,便收掉了PUCK的人头,流浪也只剩下一丝血,他反身一个锤子,晕住了女王,此时,从后面飞过来的虚空,一榔头,敲死了流浪,这是按照四爷构想的最好剧情发展的。

虚空顺利拿到了治疗指环,此时前期我方一切可能的问题都有消失,到了10分钟,劣势路又传来一个好消息,对方优势路一塔已破。这时,我方已进入了一个巨大优势期,女王10级,假腿精气球,斧王鞋子先锋盾,神牛秘法,火女秘法,虚空假腿875。

而对面,佳哥的幽鬼,穷鬼盾鞋子魔棒,极为凄惨,其他英雄,流浪PUCK则是简单补了鞋子魔棒,冰女裸鞋,骨法秘法魔棒护腕。

佳哥的幽鬼在优势路二塔处艰难的一个个补刀,可看佳哥的动作,丝毫没有任何的放松,正补反补,正补反补。

四爷回想起了佳哥曾经带他打DOTA的场景。

佳哥前期接连送了3血,三个队友都是路人,也很不给力,四爷说要不退吧,佳哥这样回答着,“当作这是比赛刚开始来打。”

“别安慰自己,对方已经优势无限大了。”四爷觉得佳哥在自欺欺人。

“只要三路不破,我们就还有赢的机会。”佳哥一边操作着美杜莎补着刀,一边说道,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逞强,也不像是在开玩笑。

这只不过是游戏而已,无非就是退,可以再接着赢回来,四爷心中是这样想的。

可佳哥似乎满不在乎,依旧补着刀,意味深长地说道,“要相信我们能赢。”

四爷一直不理解佳哥心里到底如何想的,四爷有时候觉得佳哥很软弱,对于任何事物都很妥协,可有时候,佳哥又很执着,执着着去软弱,无论被别人干得多惨,他都一个人硬生生地挺着,不去报复,也不抱怨,最终神装挺立在对方的高地上。

回到比赛上,从10分钟到25分钟这段时间,一切都按着我方的设想在走,比分10比4,我方领先6个人头,对方相当猥琐,在我方GANK时,他们总能察觉到,一同躲在塔下或者高地上,而我方推塔时,他们往往不会正面迎击,而是一起换一路,推我方的塔,因此,20分钟时,我方推了对面5个塔,而对面也推了我方4个塔。可他们的幽鬼却已经死了3次。

这时女王已经掏出了蓝杖,神牛,火女,斧王都拿到了跳刀,虚空已经假腿疯狂,飞龙问道,“我出什么?我有2000多存款了。”

“出夜叉。”

“水晶剑也可以。”

“BKB也可以。”

飞龙掂量了一下,“还是先出夜叉吧,还可以转双刀。”

飞龙说道,“我感觉我可以直接打先手了,我现在输出很猛了。”

“没问题,只要你罩住人,我们一波技能可以打死他们好几个。”

“我们直接上对面中路高地。”四爷提议道。

“打肉山如何?”冯董说道。

“直接上高吧,打肉山容易被抓。”飞龙也说道。

“行,那我们中路集合,直接上高。”

5个人一起在中路集结,已经压到了对方高地下面,团战一触即发,对面的英雄也都守在高地上,骨法已经放好了棒子,流浪站在前面,幽鬼则仍然在优势路带线,只需要放大招回来参战。

兵线已经压到了塔下,对面的几个英雄刚好阵形有些乱。

虚空找准了时机冲上去,一把罩住了流浪,冰女和PUCK,女王赶紧一跃跳上来,给出了一记大招,正在这时,幽鬼给了一记大招,站在时间结界中的冰女被女王的大招打了一大半的血,而流浪也掉了三分之一,PUCK呢?PUCK居然把自己吹了起来。虚空本想秒了关键的PUCK,冲到PUCK身旁,发现已被吹了起来,虚空不容多想,再次走往冰女身旁,刚准备敲起榔头,同样无法攻击,冰女也虚无了。虚空突然愣住了,站在原地傻了1秒,当他再次走到流浪跟前时,什么?也虚无了。虚空站在对面高地上,显得异常尴尬,除此之外,队友的技能也都没有跟上来。

“你们人呢?怎么不接技能呀。”飞龙朝另外几个人吼着。

“你跳得太急了,我技能接不上啊。”火女说道。

“我和斧王在后面打幽鬼。”神牛说道。

“先管什么幽鬼啊,上来秒了冰女和流浪。”

“跳刀被幽鬼打断了。”

对面的幽鬼已阵亡,但立马买货了,一道TP的魔法符咒出现了塔上。同时,虚空中了流浪一记锤子,然后是一堆技能上去,虚空直接被秒。

“先干死流浪。”

“先撤一下,先撤一下。”火女先说道,“棒子太猛了,扛不住,没血了,刚大招秒了幽鬼。”

几个人刚准备稍稍往后撤时,斧王直接跳上了高地吼住了顶在前面的流浪。

“斧王怎么冲上去。”四爷发现沟通出现了问题,此时却只能跟着斧王上去干,马上指挥道,“上去干。”

火女跳上前去,也冲上了高地,女王跟在后头,正在这时,幽鬼一记幽鬼之刃射向了牛头,然后直接冲了下来。

对面的骨法一个推推棒直接把斧王推进了高地的更深处,斧王的几记被动螺旋也是打在了空气上,然后一堆技能又是直接先秒了残血的火女,而我方的牛头一直没法跳出来,在下边与幽鬼在做着肉搏。

场面及其惨烈,牛头交出了大招配合女王再次杀死了幽鬼,而上边,火女和斧王已经死了,斧王最后一刻也同时带走了最为娇小的冰女。

下边的牛头已经没有技能,女王也无法独自面对对方3个高爆发英雄,尤其是棒子仍然在,另外是还有开大的流浪剑客,正气势汹汹冲了下来。

女王跳的CD好了,一跃脱离了战场,留下了苦逼的牛头,被对面的流浪最终一刀削死。

TRIPLE KILL,流浪剑客完成了一记三杀,分别杀了虚空,斧王和牛头。

“这团战怎么打的,对面这么脆,怎么就搞不死它们。”飞龙异常愤慨,失望于队友过于脱节。

“你怎么冲这么早,先说一声啊。”sand在一旁嘀咕道。

“机会这么好,还用说么?”

“你上去怎么一个人都没秒掉。”

“PUCK把自己吹起来了。”四爷说道。

“冰女和流浪都虚无了。”飞龙解释道,“冰女出了绿账,流浪的虚无是骨法给的。”

“你反应太慢了,冲上去第一时间放大啊。对面PUCK和冰女怎么反应地过来。”sand继续说道。

“我冲上去是第一时间开大。”飞龙解释道,“就算虚无了,你们都是法系,也该秒掉冰女和流浪吧。幽鬼开大,那么多分身,你们哪知道打得是真的幽鬼。”

sand说道,“我直接秒了他了。”

“幽鬼又没输出,先秒流浪不是更好么?”

“关键是杀猪的还瞎跳,说了撤退。”sand又说道。

“他没坐在一起,没办法。”

冯董在一旁一直没说话,他该放的技能都放了,最后终于憋出了一句话,“这团本不该这样打,说了先打盾,你们非要上高。”

“的确是该先打盾。”四爷承认了当时的错误决策,“虚空如果有两条命,就不一样了。”

之后,几个人没再说话。

输的不只是团战,输的也是气势,更是输了人与人之间脆弱的信赖关系,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气,互相之间都觉得是对方的不是。之后五分钟,没有再爆发团战,大家各自打各自的,打着野,或者带着线。

四爷早已遇到过多次这样的对内矛盾,发生的一个必要条件永远都是处于劣势,或者被对方打赢了一波团战。出现这种情况,并非是己方出了重大失误,往往是因为对手更强。

四爷回想着刚才这波团战,到底为什么会输。对面的总指挥是谁?这是一个关键问题,是骨法么?他是很厉害,但不是总指挥,是PUCK么?PUCK的吹风确实华丽,是逆转的一大原因,但他又无法真正逆转乾坤。是幽鬼,是佳哥的幽鬼,他一早就制定了高地团战的策略,等对方虚空上来时,自己负责开大阻止对面跳刀的跟进,再在时间结界即将结束时,降临下来,负责当炮灰,吸收对面的2-3位英雄的火力,幽鬼出的全是肉装,想达到的就是这个目的,随后,幽鬼直接买活,再一次干扰我方的牛头,只要我方英雄脱节,佳哥料定是有机会守住高地的。佳哥的这一决策,直接放弃了自己一号位的权利,他把自己当作一个三号位乃至四号位来打,一波团战下来,死了两次,却成就了流浪剑客,流浪剑客团战结束后,顺带着收了一路线,直接买了一把BKB。

更为可怕的是,佳哥幽鬼的这一策略,是摧毁我方信心的一剂强烈毒药,撕碎了我方沉浸在优势和胜利的假象。1号位和辅助间的矛盾,对内激进派和保守派的矛盾,对内不同小圈子间的矛盾,一个5人的团队,其实就是一个小的社会,各种矛盾,皆源自于信赖的破碎。

四爷再次想起了佳哥曾经的那句话,“要相信我们能赢。”,要相信我们能赢,并不是因为我们技术牛逼,我们阵容牛逼,而是要相信我们是一个整体,是一个团队,哪怕是路人,也需要信赖他们。

 

 

 

DOTA回忆录(十)

“一” “二”

。。。

“一百” “一百零一”

”一个“ ”二个“ ”三个“

太阳尚未完全出山,周末的东操场便开始热闹了起来,东操场位于学校东校区,背临华中地区最大的华中体育场,东操容纳了一个11人制草皮足球场,两个5人制足球场,8个篮球场,外加一个风雨跑道和一片室外健身活动区。

刚在篮球场旁做完俯卧撑的冯董,稍作休息后,又开始和几个男子一起练起了投篮。和冯董一起的共有三个人,一个身材匀称,一米七五的个头,面目清秀,眼睛炯炯有神,趁着手头上没有球的时候说道,”冯董,好久不见你早上来运动了。“

”飞龙兄,你懂的,海哥出差了。“冯董拍着球,寻找着熟悉的手感,拍了五下之后,双手握住篮球,手腕稍稍往上用力,夹在两手手心之中的球朝内飞速自旋着,如此反复了三次之后,冯董看了看篮球,闻着熟悉的味道,双膝微微弯曲,保持着放松的状态,身上的力量和肌肉全部集中在了手臂和手腕上,举起篮球,缓缓升上头部,左手掌心侧移到篮球赤道线上,右手腕往后曲着。冯董聚精会神地盯着前上方的篮球筐,”来了“,冯董低语道,他感受到右手腕和手臂上的肌肉已找到了投篮的欲望,顺着着肌肉的意愿,球从手掌心中抛出,在飞往篮筐的过程中以完美的弧线运动着,冯董的双手依然保持着抛出球时的动作,像是享受着这种感觉,直到”哐“地一声,球进了之后,冯董才又恢复了常态,呼出了一口气,继续说完上句话,”解脱了。“这种感觉,正如正中篮筐的篮球肆意地在地上弹起又落下弹起又落下。

朝篮框下跑去捡球的是一个中等身材,面目白皙,一头卷发的男子,初开起来文质彬彬,但肩膀宽阔,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的是结实有力的手臂,他熟练地在篮框下来回运着球,随后以一记跳投结束。

”来,sand,传球。“篮下的那人看来叫sand,朝他喊话的是一个面目呆滞,动作僵硬的男子,带着一副黑框眼镜,黑框之下的眼神,看不出任何生气,他显得就像是机器人,不,说得更贴切一点,就像是一具行尸。

”尸,接着。“还真如人对他的第一印象,这男子的外号就是”尸“。

尸接住了球,随后从三分线前运球到篮下,他运球的动作,越发显得有些古怪,他左脚像是比右脚更高一样,跑动起来,一瘸一跛,似乎就要精疲力尽倒下一般,可细看这动作,他并不是因为技术生疏,而是因为天生运动神经不发达所致。

这四个人看起来都早已很熟,事实上,冯董和尸,sand是高中同学,冯董和飞龙是本科同学。都在一个年级,并且都常打篮球,想不熟都难。可即便他们这么熟悉,他们居然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另一爱好。

操场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,此时已经是早上9点半,冯董稍显有些疲惫,坐在场边休息,他拿出了摆在地上的黑色外套,从内口袋中掏出了手机后,发现有一条未接短信,是四爷的,”冯董,今天去搞吗?“,冯董没有犹豫地回复了”好“,球已打得尽兴了,接下想要去DOTA世界中尽兴一把。冯董站起身来,穿上外套,掏出外套左口袋的纸巾,擦拭着头上仍在溢出的汗珠,朝着另外三人说道,”你们先搞,我有点活动。“

”搞什么去啊?冯董。“飞龙问个究竟。

”和实验室的同学搞DOTA。“

“搞DOTA怎能不带上我呢。”飞龙声音拔高了八度,瞪大了眼睛笑着说道。

“搞DOTA怎能不带上我呢。“一旁的sand也跟着说道。

”好啊,一起去。“冯董马上答应了,他想到应该还有坑,四爷顶多带一个杀猪的,自己这边带上飞龙和sand,五个人刚刚好,可一算,不对,那尸怎么办,赶紧朝着一旁没有说话的尸问道,”尸,你也一起去么?”

”我不太会,我去打打WOW,跟你们一起去吧。“

”好,那我们一起走吧。“

大约十分钟之后,他们三人穿过华中体育场外边的大马路,到达了马路对面的新创网吧,此时已差不多早上10点,网吧里面已经一片吵闹声,大呼”干“的人此起彼伏,幸好机子还有一些。

”这里有三台连机。“飞龙边说着边走了过去准备上机。

”等等。“冯董打断了飞龙,他此时正在找四爷,四爷刚在短信里说自己已经到了网吧,冯董四处环顾着,没有看到四爷的影子,于是带着三个人上到网吧的二楼。二楼空间比一楼大了两倍有余,四爷坐在一个刚好能看到楼梯方向的位子,站起身来朝这边招了招手,他右手朝身边的座位指了指,示意那边位置还有不少,看来四爷早已占据了有利地形,等待冯董他们的到来。

飞龙,sand,尸与四爷这是第一次见面,可正如之前所说,DOTA玩家之间的沟通是很容易的,可这次有些不同,因为他们之间尚未一起玩过一盘DOTA,而尸也根本不怎么会玩DOTA,而四爷从心底里对这几个人有着好感,或许是因为他听冯董说了他们和冯董是熟悉已久的同学,又或许是他们几个的眼神中透出来的是聪慧和友善,四爷站起了身,把座椅往里挪了挪,让他们几个方便进去,同时,又指了指桌上的四瓶可口可乐,示意这是买给他们的。

”这就是四爷。DOTA相当牛逼。“冯董领着他们站在了四爷的面前,话语中虽然抬高了四爷,让四爷有些不好意思,不过四爷也没多说什么,实力如何,等下就可以知晓。

”这是飞龙,sand和尸。“冯董又依次给四爷介绍了他带来的三位,四爷依次与他们几个简单寒暄了几句。

飞龙,嘴角总是浮着一丝微笑,眼睛有神,长相也颇为阳光帅气,看样子是一个很开朗让女孩子喜欢的人。这会是一个几号位玩家呢?不是一号位就是二号位,DOTA中最为抢眼的是这两个,像飞龙这种性格的,不太会安逸于打个小辅助,不过,一号位的可能性更大,因为飞龙身上看不到二号位所需要的那种戾气和执拗,而他身上透出的是一股灵性和包容。

而sand,显得比飞龙要稳重一些,一头卷发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,四爷看得出来,这不是烫的,很自然,另外,便是sand这个名字让四爷颇为觉得有趣,sand是沙,而沙代表着什么呢?不知道,或许他沙王打得不错吧,这么一想,就有些道理了,sand与四号位的感觉比较像,但与冯董不同,冯董虽是四号位,但其实是打得核心,像神牛这种,定位完全依赖于场上形势,四爷认为神牛更接近于自由人,需要资源的时候,一号位也不允许抢他的那把关键的跳刀。而sand,像是偏辅助的四号位,他是一个能够安于平庸的人的。

最后是尸,看起来呆呆的,动作有些僵硬,笑的时候也是皮笑肉不笑,可四爷觉得这个人内心一定很狂野,如果用DOTA中的英雄来形容的话,可能最合适的就是尸王了,正如其名字,看起来呆呆的,可一旦爆发起来,也是相当的可怕。

而四爷又在他们几个脑海中有什么印象呢,四爷无法知晓,随后,他们四个依次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,打开了电脑,冯董坐在自己的右手边临位,然后依次是飞龙,sand和尸。四爷也重新坐下,他建好了房间,等待这几个人进入游戏。而没过多久,shazhude便从游戏好友的聊天窗口中蹦了出来,然后进入了四爷建的房间。

正如一开始的预计,刚好五个人,尸则坐在一旁打着WOW。

比赛进行地有些过于顺利,接连打了5盘,居然一盘也没有输。或许这就是五人开黑的威力。而飞龙和sand在DOTA中的角色,也与四爷猜测的八九不离十,飞龙喜欢打些拯救世界的大后期,5盘里打了2盘幽鬼,2盘敌法,1盘JB脸。而sand,主要是打一些辅助英雄,打了2盘沙王,2盘冰女,和一盘暗牧。可四爷仔细一想,出现这样的情况,又非常正常,并不是因为自己猜测地有多准确,掐指算算,自己打2号位,杀猪的打3号位,冯董打占资源的4号位,那剩下的空缺不正好就是一个1号位,一个辅助4-5号位么?队中刚好需要的是这两个人物,四爷潜意识中就把飞龙和sand映射到了这两个定位之中。如果杀猪的今天没有来,那尸和sand依然是分担的4-5号位。

”四爷,今天加了几十分了。“冯董笑着说道,”游戏难度降低了不少。“

”没有路人,打起来要顺畅地多,沟通很方便。想不想打一些比较强的对手?“

”有多强?“

”试试就知道了。“

”行。“

四爷打开了自己的QQ 骚骡子群,这里面都是四爷老家那边的儿时玩伴,大家常常在群里互相邀约着组队开黑,在来江海实验室之前,四爷常常与他们一起打,而四爷打得位置是,五号位冰女。群里面的高手很多,他们的资历很老,在那个复活盾可以买的年代便已经开始打DOTA了,那个年代过来的牛人,主要分为两类,一类是无线刷钱,专打1号位。另外一类,是锤子帮,gank极为凶悍,这与当年的DOTA机制有关,那个时候,要么前期通过GANK把别人打崩,要么就是1号位刷出神装拯救世界,因为那时推塔比现在要困难很多。

而骚骡子群里面便有这么一个刷钱极为变态的人,他是四爷的小学同学,佳哥,而他也是告诉四爷打DOTA的人。

”他在线。“四爷找到了佳哥,也是天意,佳哥刚好也在群里吼着说要对黑,一时半会还没人接局,四爷赶紧在群里应声,接下了这一局。

二话没说,佳哥他们进入了房间,这局DOTA已开始启动。

”冯董,飞龙,sand。这一把,对手很强,我们认真点打,选拿手英雄。“四爷嘱咐道。

”没问题。“

”把他们干趴下。“

”好的。”

受到前面几盘的鼓舞,大家的斗志都很高昂,大战即将开始。

双方的阵容如下:

我方天灾:1号位飞龙虚空假面,2号位四爷女王,3号位杀猪的斧王,4号位冯董神牛,5号位sand火女。

对方近卫:1号位佳哥的幽鬼,2号位骨法,3号位流浪剑客,4号位PUCK,5号位冰女。

分路情况:

我方:女王中路,虚空神牛优势路,斧王火女劣势路。

对方:骨法中路,幽鬼冰女优势路,流浪PUCK劣势路。

从对线上初步分析,女王和骨法应该是55开,互相以打钱为主,虚空神牛VS流浪PUCK,也不会吃多少亏,虚空的发育可以得到保证。而烈士路斧王火女VS幽鬼冰女,感觉我方可以占不少便宜。

而如果打到GANK期和中期,女王可以通过强大的爆发带动这边的后期和辅助,而对面的骨法则是以推塔来带动队友。

而说到底,双方都是4保1阵容,最终都是需要1号位大哥来拯救世界,而双方的1号位,的确都拥有拯救世界的能力。

双方的小兵终于走出了自己的高地,比赛正式开始。

四爷从第一秒开始便紧绷着神经,这一局,中路很关键,虽然四爷在骚骡子群中常年打5号位,但真要1V1对中,自己不虚任何人,四爷有这个自信,四爷缺的只是一个值得信赖的队伍。

四爷从卡小兵的时候,便万分小心,他小心地边移动着鼠标边用食指点着S键,四爷思路相当清晰,这次的中路对决,与以往的不同,并不是看谁能压住对方的补刀,而是看谁能压住对方的兵线,女王和骨法同时拥有强大的推线能力,初始攻击又都很高,很难压制住对方的补刀,但关键点在1分45,3分45和5分45,一旦在这三个时间点,把兵线控在对面塔下,便可以抽身去控符,对方是不敢放弃小兵的经验而去控符的。

此时,冯董见虚空也在卡兵时,立马对着身边的飞龙说道,“不要卡兵。”

“为什么?一般优势路不都是需要卡兵的么。”

“对方是有PUCK的,而我们是双近战,对线肯定会吃亏,但不至于影响补刀。但这有一个前提,前提是兵线离我们塔不远。一旦第一波小兵我们卡得太过,对方小兵进塔,那么第二波兵,我们的兵线会到离他们塔下不远的地方,那到时,他们的PUCK把兵线完全控制住,我们就难打了。”

冯董把脑海中的设想描绘给了飞龙,“虚空和神牛远远地站在小兵之外,对面的PUCK顶在前面A我方英雄,然后流浪舒舒服服正补反补,我们就崩了。”

“冯董说得没错,飞龙,你别卡兵,优势路你安心打钱。”四爷说道。

飞龙嗯嗯地应了声,他看冯董和四爷两人的态度,颇为严肃,也是受到了感染,稍稍把刚才赢了5盘的得意收了起来。

而劣势路,却显得不那么好处理,sand还好说,关键在于杀猪的,如果杀猪的在劣势路瞎浪,很有可能会崩,而一旦佳哥的幽鬼收了人头,那这一局就没得打了。

“sand。”四爷扯长了脖子说道,“你记得要多跟斧王沟通,让他不要乱冲。”

“没问题。”

而网络另一头的杀猪的,并不以为意,低声说道,怕个毛啊,对线打个冰女和幽鬼,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么,他敲打着键盘,说道,“火女,跟我一起干。”

一场DOTA,有很多的不稳定因素,而杀猪的显然是最大的隐患。

四爷依仗着毒镖稍稍压了下骨法,但骨法似乎并不在意兵线的问题,在1分45的时候,四爷成功把兵线压了过去,在2分时,对方骨法只能被动在塔下艰难补刀,自己则抽空在上路拿了一个分身符,运气不是很好,但是用来补刀,还是很不错。

而优势路,依然处于平稳状态,虚空仗着高护甲和圆盾,顶着PUCK的普通攻击也能正常补刀,神牛则伺机封路,但对方的流浪并不是之前的路人,没有让神牛找到机会。

劣势路,的确打出了优势,杀猪的顶在前面,火女在后面补刀,对面的幽鬼很难受,冰女的输出又极为有限,拿斧王没一点办法。

四爷分析着战场形式,看样子,4分钟的符将会很关键。到了3分半,四爷开始压制兵线,可对方骨法并不急于清兵,而是在高台上插了根棒子,来反噬四爷,并且以A四爷为主,四爷只好靠着喝瓶子来补充血量,可血量一直处于贫血状态。

“感觉情况不对。”四爷突然觉得战场很微妙,对面的骨法行为并不合常理。

“四爷,怎么了?”

冯董并未放过四爷的这一句话,冯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他开始分析着下路的局势,由于优势路的兵线离自己这方塔较近,有利于虚空补刀,但DOTA就是一盘围棋,任何一招,都是有得有损,占了一个大场,便会在其他地方丢掉一个大场。在这种局势下,虚空有利,那么压力肯定会由其他英雄来承担。再往细的地方考虑,兵线离我方近,那么,这么长的对线区,其实会存在视野盲区,因此,当对方英雄消失在视野中,将会很常见,并不会在第一时间被我方发现,再一结合刚才PUCK压制地格外凶猛,把自己和虚空都逼到了塔下,冯董豁然开朗,马上喊道,“四爷小心!流浪MIS。”

四爷赶紧往自己塔下逃跑,从我方的中塔后面的树林中蹿出了一个流浪剑客,扔出了一记锤子,四爷赶紧往后一跳,虽然流浪的锤子是无法躲过的,但所幸对面的骨法赶上来时,四爷已经成功脱离了战场。

这一刻惊心动魄,着实吓出了四爷一身冷汗,多亏了冯董的提醒,若是再慢2秒,自己可能就要送一血了。这也让四爷更加小心,对方所露出的破绽,其实只是陷阱。

比赛再度进入了虚假的平静当中。到了5分钟时,劣势路出现了险情,sand在那边大喊,“我ca,这杀猪的要送一血了。”

什么情况?大家全都把屏幕切到了优势路,只见杀猪的三级斧王,正在被对方的冰女追着,而幽鬼则顶着一丝血往家里逃,sand的火女的血也不多,来不急去救斧王,看样子,刚才斧王极有可能越塔想强杀幽鬼,但幽鬼够肉,抗住了伤害,而斧王跑出对方塔的攻击范围之后,已经几乎死血,在穿过塔南边的野区时,遭到了冰女的狙击,冰女还有将近250点血,斧王则只剩刚好30点。

怎么办?当大家陷入绝望时,杀猪的在网络的另一头,似乎毫无怯意。“老子要反杀。”杀猪的自己也许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唐吉诃德。

可反杀一定要有条件,杀猪的身上只有一棵吃树,一个圆盾,没有蓝,而冰女虽然也已经空蓝,没有任何物品,但只需要再A中自己两下,自己便会死。

斧王跑往家的前方只有一颗孤伶伶的树,他没有吃掉这棵树,而是躲在了这棵树的正后方,刚好逃出了冰女的视野。

“赶紧跑,躲在那里干什么。”冯董吼道,虽然他知道杀猪的听不到。

冰女穿过这棵树时,看到了就站在自己身边的斧王,冰女颇感意外,先是一愣,再是攻击斧王,斧王往树的另一侧挪步,同时触发了圆盾的效果,斧王只剩下5滴血,同时,反击螺旋也触发了,冰女再往那头挪步,刚要攻击斧王,斧王这次却相当有经验,凌波微步,再一次逃出了冰女的视野,冰女的抬手缩了回去,这一记普攻并没有A出来,可依然触发了反击螺旋的效果,冰女也只剩下80点血,她显得相当愤怒,再次想寻找斧王,可没有想到,斧王居然直挺挺地现身在自己的正面,冰女松了一口气,到手的肉终于来了,当冰女举起法杖即将释放出一记蓝紫色光波时,神站在了斧王那边,再一次触发了反击螺旋,FIRST BLOOD,斧王击杀了冰女,而斧王并没有死,只怪冰女的出手太慢。

sand和飞龙惊呼道,“太牛逼了。”

“杀猪的实现了人生反杀中的巅峰。”冯董悠悠地说道。

四爷心中的石头已经落下,看来胜利的天枰是朝自己这边倾斜的。

可不知杀猪的此时是何感想。或许他只是轻描淡写,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了吧。

DOTA回忆录(九)

“咚咚咚。”

“咚咚咚。”

急促而又有规律的敲门声从实验室的前门传来,把四爷从梦中吵醒,四爷费力地睁开双眼,实验室内昏黑一片,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蒙蒙亮光,四爷能隐约听到正在通宵运行的计算机里的风扇噪声,嗡嗡作响。

“谁啊?这也太早了吧。”四爷低语抱怨道,他左手撑着气垫床,支起脖子,稍稍抬起了头,看着正对面的实验室前门,迷糊的大脑让他还无法快速地判断门外的究竟是谁。他下意识地撅起右半身,从右裤口袋中掏出手机,熟练地用大拇指上滑解锁屏幕,7点32分。我真服了,海哥都出差了,用不着这么早来实验室吧。

海哥每周不定期地会在8点前来实验室监督,具体来多少次,完全看他心情,如果他心情不好,可能天天八点不到就镇守在实验室门口的椅子上,若是他心情很好,可能也会天天7点半,甚至更早,便来在实验室,对同学们悉心指导。海哥的行事轨迹,没有人能看得懂。

若是有谁在海哥八点一刻离开实验室后才来,便会受邀请去海哥的办公室喝咖啡,谁都清楚,这咖啡相当得苦,喝的滋味可不好受,海哥并不会像例会里那样泼妇骂街般地训斥,而一般会是装作煞无介事地跟你聊天,你心中忐忑不已,不知道哪一句说得是反讽,哪一句又是指桑骂槐,也不知道接下去的哪一句话又会突然来几句关键词,把你骂个半死,你始终只敢低着头,听着海哥的讲话。最后,直到走出江海教授办公室的那一刻,你心中仍然提心吊胆,担心地不只是自己,还有其他的同学,深怕海哥突然又从门口传达出一句旨意,“让谁谁谁来办公室一下。”

关于早起这点,海哥和曲教授的观点有些区别, 曲教授很少来实验室,同样地他也不在意学生几点到实验室,他认为学生确实在认真做事便可,来早来晚不重要,年轻人睡眠好是好事。海哥的观点则恰恰相反,海哥认为,一个人不能坚持早起,就说明他缺乏毅力,那么他也就没有资格做科学研究。由于海哥是大BOSS,因此最终实验室还是定下了规矩,要求早上8点之前要到实验室,可有15分钟的偏差。

四爷的思绪在记忆中停留了几秒钟,这时他已回过神,算起来,海哥刚好出差一个星期了,他是上周一早晨坐飞机飞往美国的,既然海哥不在,实验室同胞的起床压力按道理减少了一大半,晚点来影响不大,曲老师也不会做任何要求。

敲门的到底是谁?

关师姐,应该不是,她每天确实来得早,不过今天是周一,昨天是周日,按理来说她应该和男朋友约会玩得比较累,今天不至于来这么早。

宋教授?宋教授平时来得早也是迫于海哥淫威,而且,他昨天很有可能去泡妞了。

那还能是谁?实在是想不起来了。

”哦!“四爷脑子一机灵,随之脑子也清醒过来,”只可能是他了!那个唯一敢于海哥硬碰硬的博士,余明,余博士,没错,肯定是他。”

四爷起身,稍微左往右整了整留海,带上了眼镜,拍了拍裤子,径直走向前门,拉开了门栓,打开了大门。

“四爷,打扰你的春梦了。”余老师面带笑容,看起来心情很好,没有丝毫早起的倦意。

“啊哈,没有没有。余老师您真早。”四爷边揉眼,边说道。

”几点了?“余老师伸出了左手,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,”确实挺早,7点33分。我这段时间得抓紧时间早点来实验室。“

”在赶新的论文么?海哥给你布置新任务了?“

余老师露了狡黠的笑容,然后往实验室的后头靠窗的位置走去,那是他的位置,”不是不是。这段时间海哥刚好出差,所以我想在实验室多呆一会,实验室毕竟有人可以一起探讨,氛围更好。之前海哥没出差时,有事没事就来实验室闲逛,真是挺烦,还总问你这个问题那个问题,跟他一下子又讲不清楚,浪费时间。“

”哈哈哈。“四爷不禁笑出了声, 这回答果然是余老师的风格, 这一大笑,也把实验室的另一位镇守的师兄吵醒,王老师从气垫床上做起了身,打着哈欠,朝这边看了看,说道,“余老师是海哥的克星!以后海哥若是再来实验室烦你,你就直接说,你不懂,别烦我。”

“对!”四爷搭腔。

余老师看有人符合,更是兴起,接着又说,“海哥每次装作很懂的样子,听完后,还针对你讲的内容问问题,其实问得都是屁话,我都懒得搭理。哈哈哈。”

海哥出差了,这几个人讲得话就越发毫无禁忌,拿着海哥使劲开涮。可随着余老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,唤醒处于休眠状态的电脑后,他便再也没有说过话,面带笑容地,聚精会神地开始工作起来,四爷和王老师也前往卫生间洗漱。

若一天的早晨是从7点半开始算,那么这个早上确实也够漫长,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样子,实验室才又来了人,关师姐,她的座位在四爷的左侧,来到实验室的第一句话便是,“哇!都8点半了哦,怎么才来你们三个人啊。”

四爷侧过头来,朝着关师姐笑道,“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作息时间。”

“关关居然也来这么晚,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啊?”王老师也回过头来,嘻嘻笑道,他的八卦消息向来灵通,“是不是和男朋友幽会去了。”

“嘘!”关师姐伸出右手食指,比在撅起的嘴前,先是装作严肃样,皱着眉头,往左下低偏着头,瞪着王老师,见王老师在那里上下晃着脑袋不为所动的猥琐样子后,关师姐然后又扑哧一笑,“王老师!别这样。“语气百转千回,故作一副娇羞风尘味,让四爷在旁边看得低声窃笑,心想这关师姐蛮有日系漫画中的御姐范的,关师姐身材高挑,留着中分的披肩长发,双眼大而带笑,端庄而又接地气,可美中不足,或者说是锦上添花的是,关师姐脸上长满了青春痘,王老师便常常用这一点拿关师姐开涮,王老师家境殷实,是官宦子弟,国外也有不少关系,因此他常说,”关关,要不要我从国外带一些美肤产品给你啊,国内的是不是质量不太好?“,关师姐却从不以为意,一笑置之,在四爷看来,正是关师姐的这种气质,使得这些痘痘长在她的脸上,反而是一种别样的感觉,若是没有这些青春痘,关师姐恐怕又会显得高冷地多,那样反而不好了。

关师姐也算是实验室最早的一批人了,虽然她只是硕士,但在实验室的资历比余老师还要老,在大三时,关师姐便来实验室参与课题研究了,实验室里很多后来的同学都有受过关师姐的照顾,或许不是独身子女,家里有一个弟弟的缘故,关师姐给人一种很贴心的感觉,四爷坐在关师姐身边,有什么问题都向她请教,关师姐也从来没有表现过不耐烦的表情。

实验室里的硕士博士们,随后也陆陆续续来了,说来也有趣,海哥刚出差那几天,大伙来得其实和之前一样早,有一种大家积极性同样很高的假象,过了两三天之后,这才显露了原形,大家来得一天比一天晚,平均从八点一刻,推迟到了将近九点。四爷估摸着,一开始,大家的生物钟没有调整过来,依然是海哥尚在时的生物钟,早上很早就会醒来,所以来实验室来得早,过了几天后,意志精神开始松懈,再加上晚上回宿舍多看了一两集电视剧,或和室友多聊了一会天,睡得晚,因此第二天也就起不了那么早了。若是海哥知道了这个状况,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?

直到10点,欢姐和符博后才终于出现在了实验室门口,这时实验室的人才彻底到齐。她们每天一同来实验室,平时两人也是形影不离,无论是吃饭,上课,还是逛街,因此前一阵,她们合租在校内的一间教师公寓内,连睡觉也在一起了。她们能形成俩这种闺蜜的关系,有很多原因,首先她们俩都是本地人,家境都很不错,因此,她们在女人最大的爱好上是高度一致的,那些听不懂的品牌名称,什么包包,衣服,裙子,美肤品,化妆品,太多了,各种各样。另外,两人性格上也相当互补,欢姐开朗霸气,符博后低调可爱,这只需要从两人今天的着装上便可以看出,现在已经深秋,早上很冷,欢姐的高跟皮鞋,踩在三合地板上,铛铛作响,穿着一身蓝色毛尼质大衣,左手拎着亮光黑皮包,脸上皮肤白皙有光泽,留海往右梳着,后面扎成马尾,乍一看来,就像是职业女性,走在她右手边,挽着欢姐右手的是符博后,她个头娇小,比欢姐矮了几分,留着齐刘海,身材虽然不胖,但脸白白圆圆的,带着一副粉红眼镜,她挽着欢姐的样子,很是小鸟依人。欢姐跟符博后不知说着什么,符博后只是跟着哈哈笑着。

直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,两人仍然是隔空聊着天,夹在她们俩人中间的周博士,不时地抬头往左看了看欢姐,然后又抬头往右敲了敲符博后,示意她们俩不要说话了,可这两人仍然继续嘻嘻哈哈地聊着天,打开了电脑上的淘宝,讨论着购买哪一种洗面奶比较好,欢姐看到周博士瞧着自己,估摸着以为周博士也有兴趣,大声说道,”周师兄,你看你脸上这么多暗疮,挺多疙疙瘩瘩的,而且你鼻头油很多,天天对着电脑,皮肤只会一天比一天差,我跟你推荐这一款洗面奶,有去油和皮肤修复的功能。“

坐在这三人背后的冯董,听着欢姐的说话,也是转过头来,只见周博士脸上写满了囧字,可意外的是,欢姐还真说道点子上了,周博士的囧正是因为他也觉得自己皮肤不好,刚好也想购买一些护肤产品,”诶,欢姐,要不你有空给我带一瓶,你推荐的肯定不会差。“

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买,支付宝付款很方便的,刚好现在搞活动,买一送一,还可以送三张面膜,先买一支吧,如果效果不错,之后再买。”不容周博士分说,欢姐就已经把页面打开到了支付页面,等着周博士下决定。

“好。”

“欢姐,我看周师兄毛孔也很大,皮肤也有些黑,这一款紧致毛孔和美白的也应该很适合周师兄。”符博后说道。

周师兄返过头去,看了看符博后的电脑上的产品说明,说道,“诶,这个也好。”

“那我先不下单,两支一起买,可以打折。”欢姐提议到。

“给我也推荐一款把。”冯董冷不丁地说道。

“今天搞活动吗?符博后,发个网址给我吧。”坐在冯董身旁的李师姐也反过头来说道。

“我也要。”深哥也凑起了热闹。

实验室随后越发热闹,这边在讨论护肤品,另一头在讨论电视剧,有的人干脆看起了电影,实验室从沉默中爆发了,这可能才应该是实验室的本来样貌。

DOTA回忆录(八)

“小四,明天我就要去美国出差了,我对你还比较放心,你完成论文后,可以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,可以研究一下自己喜欢的课题,有什么问题也可以与我讨论。另外,我平时对你们管得确实也挺严的,你们也很辛苦,其实呢,要劳逸结合,每天也不用一直想着论文的事情,你可以稍微放松放松,你说你喜欢打电脑游戏,其实偶尔打打也没关系的。”江海教授语重心长地说出的这段话,让四爷非常意外,这是四爷第一次听海哥说出这样的话,无论是“劳逸结合”,还是“放松放松”,这些都是海哥字典里没有的字眼。更何况允许打打电脑游戏这更不可能是海哥说出的话。可四爷面前的确是实实在在的江海教授,除开意外,四爷更是激动无比,心中的弹簧在极限的压力下突然得到了释放。

“好的,江老师,我有问题会向您请教的。”四爷抑制住激动和砰砰直跳的心脏,说出了这样一句极为生硬的话,他从未做过海哥会说出这些话的准备。

“好的,你也跟宋教授说一声,让他好好准备论文,我就不单独叫他来办公室了。另外,你们两个都是彭老师在指导,我看他平时好像也很少找你们meeting啊?”

“没有,没有,彭老师每个星期都会给我们做meeting,他平时也会在gtalk上跟我们讨论。”四爷虽然对彭老师的指导方式有些异见,但他在海哥面前仍然是尽量说彭老师的好话。

“恩,那就好,如果彭老师对你们不够关心,就跟我说。”说完,江海教授走回到座椅,示意谈话已结束了。

“好的,江老师,那我先回实验室了。”

四爷关上办公室门,穿过走廊,走出了B栋大楼。

视线有些昏暗,看不清楚前面的路,四爷掏出了手机,打开了手电筒功能,光亮照射着正前方,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面走着,咦?那不是杀猪的么?他怎么来我们实验室了。

“喂。”

杀猪的没有应声,继续往前走着,四爷加快了脚步,想追上去,可追了几百米,也没有追上,杀猪的始终比四爷走得快一拍。

这时,从杀猪的右后方传来了王老师的声音,“四爷。”

“诶?王老师?”

“待会我们叫上杀猪的一起去实验室搞DOTA。”

“你也认识杀猪的?”四爷诧异道。

“是啊。”王老师惊讶地答道,表情就像“你难道不知道么”那样。

跟在王老师边上的,还有宋教授,四爷更是诧异,刚才怎么没有注意到宋教授也在。

四爷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了实验室。

。。。

“你们在做什么?”一道惊雷响起。

四爷吓得整个人从座椅上震了起来,站在自己身后的是怒气冲冲的江教授,只见他右手已抬起,那动作就像是要呼过来一巴掌,四爷下意识地躲了一下。

。。。

“pang!”,金属椅腿敲击在地板上的声响, 四爷全身抽动了一下, 从座椅上惊醒了,坐在他左手边的关师姐以一种异样的神情盯着自己看,好像在说“没事吧”。

窗外的阳光透过未拉上窗帘的窗户,映射在四爷的工作台前,虽然阳光已不像夏日一般刺眼,可也让刚从梦中惊醒的四爷睁不开眼,但四爷并未觉得不适,反而有些欣慰,因为这足以证明刚才走出B栋时的昏暗只是自己大脑中的臆想物罢了。

大概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,四爷回过头,空无一人的背后,只有一张堆满了实验设备的桌子,还有靠在桌子边上的两张气垫床,海哥果然不在这。

而自己的电脑上,也并未打开DOTA,他又查看了系统时间:星期天,13:26。海哥早已离开了学校,搭乘飞机前往美国了。

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解释,人在清醒时,潜意识处于抑制状态,只有在睡眠时期,潜意识得以自由,便会以梦的形式展现出来。梦中海哥说的那番话,在四爷的意识层面从未出现过。就好比一个平凡人,会希望自己能够中五百万彩票一夜暴富,但从不会认为自己有可能是某个富豪的私生子。因为有的事情已被我们彻头彻尾否定了,因而我们也把这种想法彻底压制在了潜意识中。四爷平时无论压力再大,再如何抱怨,却从未认为海哥会放自己一马,这是不可能的。

四爷倒了一杯茶,坐在工作台前,检索着传感器网络方面的最新论文,传感器网络是一个崭新的研究领域,而且颇有应用前景,如果它真的能够实现商用,那么整个世界将会被这种新的概念颠覆,如果说现在的世界是互联网的世界,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网,缩短了沟通的距离,降低了通信的成本,那么传感器网络,则是物与物的联网,缩小了整个物理世界的距离,由于物与物之间不再是相对独立的个体,那么通过对大量传感器采集的数据进行分析和处理后,可以实现很多前所未有的功能。在工业安全领域,例如可以部署大量传感器到矿井坑道内,检测整个矿井的温度和瓦斯浓度,对可能出现的危险提前作出预判并报警。而在民用领域,则可以使用传感器网络对商场内所有的人和所有的商品进行定位,实现导航和跟踪的功能。甚至有的科研人员,提出使用传感器网络对整个海洋和天空进行定位,绘制出一张真正的地球3D地图。

正是如此大的潜力,这个领域吸引了大量科研人员进行研究。同时也由于这个研究方向偏应用,因此,那些西方顶尖高校的科研团队往往会在提出自己的理论之后,再自己搭建出真实的传感器网络,进行实验验证。

可是。。。

“哎。” 四爷一想到这,便不自觉地叹了口气,他本想充分发挥自己的创造性,在这个开放性极大的领域中研究出一些有趣有价值的东西来,可彭老师,把他死死地限定在了一个极为无趣的课题上,“传感器网络的部署”。这个课题就好比一个网吧网管需要装电脑,接网线一样,只是传感器网络这个领域的冰山一角,甚至可以说,只是一个边缘课题,而且,这个课题与实验几乎无缘,只需要使用电脑程序在电脑上做模拟仿真实验即可,传感器网络最精彩的内容,“实际应用”与四爷无缘了。

四爷检索的几篇顶尖会议上的论文,相当有趣,都是在新的场景上提出的新的理论,没有一篇是自己研究的方向,而彭老师又要求自己和宋教授每周学习两篇论文并用PPT汇报,于是四爷只好把这几篇论文放在电脑的备份收藏夹中,继续搜索着与自己课题相关的论文。因为今天下午3点半,四爷和宋教授便要去彭老师家做汇报,可自己还未找到合适的论文,必须得抓紧时间了。

一个半小时过得很快,四爷差不多把PPT做好了,gtalk上传来宋教授的一条消息,“go”,四爷锁上电脑屏幕,便和宋教授前往彭老师家。

彭老师住在学校东边的教职工福利房,他平常都在家里办公,宋教授按响了门铃,彭老师打开门,他是一个皮肤黝黑,寸头的年轻人,个头不高,面带着微笑,示意两位学生坐在沙发上。

“今天谁先讲论文?要不小四你先吧。”彭老师说道,然后便坐在两人对面的椅子上,倚着靠背,调整到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坐姿,然后打开了摆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。

四爷已拿出U盘,把自己的PPT拷入到笔记本中,刚准备开始汇报时,彭老师打断了四爷的动作,”先说点题外话。“

像是想留些悬念, 彭老师稍作了停顿,”我想跟你们俩讲讲科学的思维方式这个问题。“

彭老师的眼睛空洞地聚焦在四爷和宋教授身后的墙壁,他的大脑正在组织语言。然后,他抿着的嘴,随着他的眼神重新看着四爷和宋教授,再度张口,且带有一丝兴奋的笑意。

“周四下午,不是下了一场雨么?”彭老师先是抛出了一个问题,等待两人的回话。

“是的,雨还挺大。”宋教授抢着回答,四爷也点了点头。两人互相看了一眼,疑惑着下雨与科学思维有什么关联?

“恩,是的。雨下得很突然,我当时在从家里去实验室的路上,没有带伞。如果是你们俩,你们当时会怎么办?”

“我会先躲在旁边房屋的屋檐下或者餐馆里避避雨,等雨小了之后,再去实验室。”四爷答道,他平时都是这样做的。

“我可能会直接跑到实验室,其实路程也不远。”宋教授平时喜欢踢球,跑得也快,他的方法简单粗暴。

彭老师看着两位学生,也是笑了起来,“答得不错,小四的选择,其实是希望自己尽量不淋雨。小宋呢,是希望自己尽快去实验室,稍微淋点雨也没关系。”

两人点了点头,思考着彭老师的这段话,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?

“你们两位的答案,都是正确答案,但都只是答案的一部分,实际上,在不同的情况下,得到的结果不尽相同。我们仔细考虑一下这个问题,其实还可以有这样的答案。我当时做了计算,我离实验室的路程其实比回到家的路程更远,于是我最后决定先跑回家,去拿把伞,然后再去实验室,最后事实证明,在当时的情况下,这是最优的选择,即比小四的方法花费更少的时间去实验室,也比小宋淋的雨要少。”

彭老师微微地摇晃着头,嘴角上扬,四爷和宋教授终于有些明白了,彭老师所阐述的问题便是“最优化”问题,未等两人提出疑问,彭老师继续说道。

“如果把以最快速度去实验室作为我们的目标,以尽量少淋雨作为约束条件,我们的决策便是解决这个最优化问题的解答方法,我们可以对这个问题建模,设去实验室的路程为L,我们当前的位置为L1,我们的移动速度为v,我们每秒淋雨的量为R/s,雨的大小程度随时间的变化为二次递减函数等等。这个淋雨去实验室的问题,最终我们可以以科学的方式作出解答,或许最终计算得到的最优解,并不是我们刚才所说的三种解答。”

“哦。”四爷和宋教授惊叹着发出了声,彭老师的这一段阐述着实让他们俩豁然开朗,他们这才明白,科学的思维方式指的是把一切问题转化为一组数学方程式,用数学的思维去求得最优解。哪怕是生活中极小的琐事,其实也是可以用科学思维去处理的。

四爷的确是真心佩服彭老师的思维能力,四爷对彭老师的看法始终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,一方面,四爷对彭老师给自己布置的课题感到不满,因而以打酱油的态度对待课题,另一方面,四爷又非常佩服他,彭老师年轻有为,平易近人,常常把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学生,除开四爷和宋教授,关师姐等实验室的学长学姐都对这位老师印象很好,也给彭老师取了一个外号,“心灵导师”。任何一个特质都有正反面,正因为彭老师乐于分享,乐于让学生接受自己的观念和看法,因此学生总是活在他的阴影之下,自己的思维总会受到抑制,这也就是四爷感到不爽的地方。实验室其他没有直接由彭老师辅导的师兄姐是无法感受到这一点的。

一旦想起这些事情,四爷的思绪便不自觉地会飘到拜访导师的那次会面,其中的每句话,都历历在目。

“你为什么想读研究生?”收起了手头工作的彭老师,挪了挪座椅,摆到一个合适的角度面对着气喘吁吁的四爷,示意四爷先坐在椅子上。

彭老师和蔼可亲地态度,瞬间让四爷心中的拘束释放开来,也让自己的疲惫得到消解。

“或许他就是我心中的象牙塔吧。”这是窜入四爷心里的第一句话,当时的四爷,懵懂的人生目标也许就是想成为彭老师一样的教授,在一流高校里做着科学研究,带着一帮硕士博士,一起提出新的理论,为科学事业添砖加瓦。

“因为,我想做一些有创造性的事情,我觉得对于一个人来说,只有做出具有独创性的工作来,才有意义。”这是四爷的真心话,四爷的四年本科生活,不甚如意,身边没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,院里的科研氛围也不浓,一直让四爷觉得,或许该换个地方了。

四爷不知当时自己的神情如何,但彭老师看出来了,四爷是一个聪明上进,有想法的学生。彭老师知道科研工作其实并不像四爷想的那样,但不能因此而泼四爷的冷水,彭老师抿着嘴,点了点头,思索了几秒钟的时间,才说道,“恩,想法不错,人有追求有目标,是最重要的。这些年来,我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,我为什么要在学校做科研,为什么不去外面的花花世界潇洒,是什么让我一直坚持到现在?直到最近,我弄明白了,有的东西,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褪去它的颜色和光辉,但有些东西,随着时间的流逝,它的价值反而才刚开始得以体现。或许我们现在随波逐流,得到了片刻的潇洒,但这样的人生其实与平凡人毫无差别,我们想自己能有所价值,我们所能做的,就是让我们抛弃一切杂念,做着一些常人不愿意做的事情,看似毫无价值的事情,其实才是最有价值的,因为它的价值,在当下是无法体现出来的。科研事业便是如此,我们现在研究的东西,或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他们得以运用。”

彭老师激情澎湃地演讲着,他的这段话触动了四爷最原始最纯净的心。四爷半会没有回答,他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彭老师的这些话,琢磨着每一字每一句的深刻意味。

长达45分钟的面谈在顷刻之间结束了,彭老师带四爷来到了实验大楼的B栋,见到了四爷的主导师,江海教授。

“彭老师,感觉如何?”江海教授问道。

“小伙子不错,我和他挺投缘的。”

“恩,不错。”江海教授走到四爷的面前,看了看四爷,这是四爷第一次真正见到江海教授,犀利的眼神,口音很重,语速极快。

“你以后就是我的弟子了。”江海微笑着说道。

这几个字深深印入了四爷的脑海,这句话,就如同清晨射入房间内的第一缕阳光,让人的内心无比清澈。

。。。

“小四。”

“啊?”彭老师把四爷的思绪拉扯了回来,记忆与当下,理想与现实,总是充满了矛盾,一方面,四爷敬佩彭老师,江海教授,另一方面,四爷又因为他们而倍感折磨。

刚才宋教授和彭老师的对话,四爷一句也没听进去,他只大概地记得,宋教授觉得自己做科研老是没有好点子,还是想做一些实际的项目,来提升自己。

“你也想做一些实际项目么?”彭老师问道。

四爷看了看宋教授,然后点了点头。两人之前常常讨论,再这样漫无目的地做着课题,很有可能什么科研成果也没有,以后找工作也会很困难。彭老师的价值观固然可取,可那又太理想化,作为心灵鸡汤是不错,可当下的实际问题是无法光靠内心的火热去解决的,这几个月,四爷和宋教授的科研能力并未得到多少提高,像无头苍蝇一样,在科研里磕磕碰碰。硕士只有短短的两年半,真正能做点事情的也就是开始的一年半,剩下的时间其实不多了,或许这条路走不通,只能换一条更实际的道路,去做一些偏实际的课题。

宋教授来到江海实验室团队其实只是一个偶然,当时他本想去另外一个做实际项目的实验室,实验室的导师也内定宋教授是自己的学生,可不知什么原因,他们实验室的硕士指标临时减少了一个,而那时,离最终确定导师已不到半个月,宋教授急切万分,一个偶然的机会,进入了江海教授的团队。

宋教授常常会跟实验室的同学说,那时候彭老师告诉他,实验室里的课题一半是理论研究,一半是实际项目。可真来到实验室才发现,根本没有所谓的实际项目,宋教授因此也对实验室感到有些失望。但宋教授也说,多亏了彭老师和江海教授,也许自己最终会找不到导师而落选硕士选拔。

“明年下半年我会跟江老师提出的,但今年还是需要继续我们这个课题研究。”彭老师说道。

“江老师还指望我们传感器网络小组能够发几篇不错的文章呢,你们两个要好好加油。”彭老师鼓励道,“你们肯定是担心以后找工作的问题吧?这个我们老师也是会考虑的,你们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,以后会让你们参与一些实际项目提高自己找工作时的竞争力的。”

“好的,小四,你开始讲你的PPT吧。”

这便是众多周日下午的其中一个,每一周,都大同小异,这也就是所谓的科研生活,唯一有所点缀的可能也就是周六的那几盘DOTA吧,如果不认真地把这几笔描绘上去,或许到头来,什么也记不起。

 

DOTA回忆录(七)

“其实,我还是很羡慕你们这些读书人的。”杀猪的空洞地朝着菜碗看,手里叼着那根烟,“你们聪明,学习成绩好,有自己的追求和目标。”

杀猪的弹了一下烟灰,“而且,你们现在是研究生,跟着导师做科研课题,研究最前沿的科技,说不定若干年后,我们生活中使用的高科技产品,正是你们研究出来的,你们做的事情,是真正有意义的。”

第三个菜辣子鸡丁也上桌了,杀猪的看看了服务员,然后又喝了一口可乐,继续说道,“我现在真是后悔,没有好好读书,本以为读书没有用,可工作了之后,才发现,没有文凭,没有名牌大学的光环,去公司永远都是打杂的份,公司不会重视你,上司也不会重视你。”

“唉,你真的可惜了。”四爷摇了摇头,“我记得当时初中,你的理科成绩很好,跟我差不多,而你文科成绩也很好,当时我其实是对你挺有好感的。”

“嗯咯,当时我觉得学习很有意思,我确实很喜欢数学和语文,直到现在我还会坚持写日记。真的真如冯董所说,那个时候,我并不是想通过学习给我带来什么,我只是单纯地学习。”

“当年的杀猪的,还不是跳刀骷髅王。”冯董微微一笑。

四爷撇了撇嘴,“可惜,你初三转学了。”

“对,由于家里做生意不太顺利,我回老家读书了。”

“没想到,杀猪的家里还是做生意的。”冯董说道,这跟他的预期也差不多,杀猪的这种性格,不太可能在一个有生活压力的家庭中形成。

“小生意,主要是回到老家,身边的人都不愿意学习,我一过去,便是班上第一名。”杀猪的看了看四爷的眼睛,散发出了一份鄙夷,”当然,这个第一,跟四爷你完全没法比。可是,我这人太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,我觉得自己不用好好学习,也能拿第一很了不起。“

其实,任何一个人都会有过一段自我膨胀的阶段,只是有的人来得早,有的人来得晚,四爷很幸运,他早早地在初一时便开始膨胀,那时候他常说自己是天才,对身边的一切都瞧不上,更幸运的是,四爷膨胀的泡沫,很快便破掉了,可有的人,可能会一直活在膨胀的自我之中。

”你当时太膨胀了。“四爷说道。

”没错,那段时间刚好是青春期,我很叛逆,而且我那一年多,个子长得很快,我个子有一米八几,而且我当时还喜欢运动,成绩又是第一名。“

冯董接过了话,”自然而然,很多妹子会对你有好感。“

”是的,不仅如此,我还学会了抽烟喝酒,觉得这样很帅,后来,又看了古惑仔,又学会了打架。“

”杀猪的,你这可真的是学霸啊。“冯董叹道,”初三那段时间,你便达到了人生的一个高峰。“

”唉,确实够讽刺的,过了高峰,便是走下坡了。后来,我成绩越来越差,我也越来越随便,到了高考,我只考了300分不到。“

”我擦,杀猪的,你怎么搞的。“

”哈哈哈,我们的一半,冯董。“四爷哈哈大笑起来,四爷并非觉得自己成绩好,只是觉得杀猪的高考300分都没有,实在让人耻笑。

”到了读大学,我本想好好学习,可后来,我配了一台电脑,你们应该结局是什么了。“

”天天打游戏,然后一学期挂八科。“四爷抢答道。

”哈哈,必须的!“杀猪的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,”所以说,我羡慕你们这些成绩好的人,你们始终在追求自己的目标,而我,从来没有过目标。“

”唉,杀猪的,你也别这样说,至少你现在意识到了问题,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让你成熟了,成长了。“冯董安慰道。

”可这成长的代价确实挺大。“

”杀猪的。其实说实话,我们搞科研,其实也是闹眼子。“冯董说道,”没你想的那么高尚,也都只是灌水。“

”灌水?什么意思?“杀猪的不解。

”灌水指的是,质量不高,有些水的研究。“四爷答道,”我们做一个课题,都需要在国际会议和期刊上发表论文,质量不高的论文我们就自嘲为灌水。唉,冯董,你还说你灌水,那我做的东西,真是灌水都不如。“

”唉,四爷,我也是被逼的。海哥让我一个月搞一篇文章出来。“冯董忿忿地说道,”这一个月,点子都尚且不完善,还要写出一篇完整的文章,这怎么能写得好。“

”我靠,冯董,你太牛逼了,一个月就可以写出一篇论文来。“杀猪的简直觉得不可思议。

”对,冯董,这说明海哥看中你的能力,他知道你平时也在琢磨着idea,所以他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。“四爷显然明白个中原因,”最起码,海哥放心让你做,点子都是你自己想,他从来不会限制你的idea。“

”哈哈,对,就是每周例会上被喷得惨不忍睹。“冯董难得哈哈大笑起来,”杀猪的,你可能没有见过我们开例会的场面吧。“

”听四爷说过一些。“杀猪的说道,”据说你们的例会就是你们的BOSS抓着你们一个个狂喷。“

”对。冯董经常被喷。“

未等杀猪的问为什么,四爷接着说道,”冯董做的东西确实还是有一定质量的。“

“唉,我的导师,给我限定死了一个课题,我真是觉得毫无价值,但他整天就跟我扯大道理,说没有价值的东西也可以找出价值,这样的东西才牛逼。”

”哈哈哈。你的导师怎么这么心灵鸡汤。“杀猪的笑道,”难道你的导师和冯董的不是一个?“

”对,虽然我名义上的导师是海哥,但给我定课题的是一个小导师,彭老师。“

”我打球时,也常听宋教授说起你们这个彭老师。“冯董说道,”彭老师好像挺搞笑的。“

”是的,冯董,说句实话,我这几个月,感觉什么都没学到,天天就按照他给的课题在那里胡思乱想。“四爷闷着头,装了一碗饭,猛吃了几口。

或许人都是这样,帮其他人解决问题时,常常说得头头是道,可自己的问题,却始终无力去解决。实验室,除开江海教授,曲教授,还有一位便是这个彭老师,他比较年轻,只负责带四爷和宋教授两个人,他常常说,江海教授的风格是放养模式,不太好,曲教授的风格是手把手紧抓的模式,也不太好,他说,自己的模式处于两者之间,取长补短。这种模式的优点是,既培养了学生的独立自主的思考能力,也能够对学生悉心指导让学生快速成长。一开始,四爷和宋教授觉得这样很牛逼。可经过一段时间后,他们俩发现了,所谓的这种模式,归根到底就是先让学生拼命去想,然后一顿批判,再推销自己的想法给学生,最后,学生都必须按照他说的来做,他觉得好才叫好,他觉得不好才叫不好。

四爷心里其实一直都觉得不爽,更何况,彭老师的水平,跟江海教授,曲教授相比,确实差一点。四爷也很努力的在课题上想出好的idea来,但彭老师总说四爷缺乏科学思考的方法,逻辑表达能力也不行。可什么又是科学的思考方法呢,怎么样又是表达能力强呢。

每每想到彭老师的那些话,四爷一不做二不休, 干脆不搞了,天天打酱油,平时自己学自己的,彭老师那边的事情就应付过去算了。

四爷把自己的想法都说给了冯董和杀猪的两人听,杀猪的只是觉得惊讶,”四爷,居然有人说你逻辑思维能力不行,那我岂不是屁都不是了。“

”哈哈哈,四爷,只要你自己能想出好的idea来,还管他干什么,我挺你。“冯董说道。

”对,我就是这样想的。“

”唉,看来搞科研也不是那么好搞的啊。“杀猪的叹道,”我感觉你们真是有毅力,我如果是你,直接退学,还读个屁,或者干脆换个导师,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。“

杀猪的想法,总是如此直接,或许他是不够坚持,可身边若是有这么一个不那么计较得失,关心当下的朋友,又何尝不是幸事呢。

”杀猪的,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跳刀骷髅王的。“冯董猛夹了一筷子苕粉肉丝,下着饭,猛吃着。

坚持的代价,其实也是沉重的,有时候真的想一走了之,可真的不甘心,只能抱着沉重的负担和压力,苦苦支撑的,甚至,有时候也只是为了坚持而坚持,得过且过。

这三个人,在这饭桌上,纷纷诉说自己的故事,一个人是没有工作,实在闲得蛋疼,而另外两个人,则是难得找到一个局外人来倾听自己的心声。本还想晚上继续去网吧搞两把,可走出老四川饭店时,已经晚上九点半了,时间过得便是这样的快,这个晚上过去,意味着这个星期也结束了,不过每个人,都收获了一位朋友。

这次老四川聚会后,笔者清晰地记得,不久后,杀猪的便去找工作了,而这老四川饭店的再次相聚又不知要到何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