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类目录归档:福强的案件记录

一件怪事–奇怪的出纳员

上个月,我的好友S跟我说起过一件怪事。

“唉。”S君在上市公司A工作,他是公司的会计。

“怎么啦?半个月前不是招进来了一个会计了么,你应该不会那么忙了吧。”S君前段时间一直向我抱怨他公司的情况,工资低,事情多,压力很大,于是上个月,他们公司的出纳离职了,要招聘一个新的出纳,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,来面试的人不下50个,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,要么是期望薪资过高,要么就是能力确实太差,结果出纳的工作只好一直由S君顶着,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。不过,前两个星期,S君很兴奋地跟我说,他们招进来了一个不错的出纳,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女生,面试表现不错,同时对工资要求不高。于是让她第二天就来上班。这会儿,按道理S君应该稍微轻松了些,怎么又开始抱怨了?

“她离职了。”S君的表情有些尴尬。

“嫌工作太辛苦了么?”我问道,我看着S君欲言又止的表情,感觉其中肯定还有隐情。

“上个星期,我注意到了一件事。”S君开始说起了自己的遭遇,“那个出纳坐在我的对面,我们是面对面坐着的,所以她在做什么,我都能够看到,我发现她,她常常盯着电脑屏幕看着,一动也不动。”

“是在专注的学习,或者是在思考问题吧?”我疑惑道。

“不,完全不是那种感觉,我能感受到她的眼神失焦了,那肯定是在发呆。”

“没睡好?”

“不会,因为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。”S君说到,“没睡好的话,应该是打瞌睡才对,可她给人的感觉是,想专注做事,却无法做到专注。我试探性的跟她打招呼,她会好像从梦中醒来过一样,‘喔’得应声,恢复了正常,再过个半个小时,又开始发呆。”

以我的职业习惯,听到S君的描述,我不自觉的认为这个出纳是不是有精神问题,无法集中注意力,轻度精神分裂症症状,随后我向S君提出了这个看法。

‘老福,你真说对了。’S君吞了吞口水,“昨天这个出纳一天没来,结果她爸爸还打电话到公司来,问他女儿这段时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。可见,不仅在公司,在家里这个出纳也是处于不太正常的状态。我问他,她女儿之前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,他说没有,在学校里面,他女儿属于比较安静的那种,但看起来很正常,并不像有什么精神问题。然后,我也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她父亲。”

“看起来,她并没有跟自己的家人说过什么。”我问道。

“没错,所以我怀疑是不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发呆。后来,她父亲带她去省医院看病去了,按公司制度,她如果一个星期不回来,就相当于自动离职了。”

“肯定不会回来了。”我肯定道。

“没错,唉,又要开始招人,又要开始受磨难了。”

“哥们,挺住,没事的。”

以上,便是他公司发生的一件很普通的小事,乍看起来,这似乎没什么奇怪的,我也没多想,一个月后,也就是今天,S君又来跟我说起了这件事,我这才发现,生活中有的小事想不通的地方自然有它的原因。现在,我以一个事后诸葛亮的角色来说说这个事件中值得考虑的地方。

一、为何面试时,以及工作的第一个星期,出纳没有出现精神问题

二、为何出纳出现问题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

尤其是第二点需要考虑,当时我们就完全忽略了这点。

“老福,我整理上个月的收据,发现少了18张收据。”S君煞有介事的跟我说。

我突然明白了什么,然后示意S君继续说。

“按照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,丢失一张收据,罚款500,丢了18张,就是9000,对于一个出纳,那可是4个月的工资,我怀疑,那个出纳是因为丢了这18张收据,导致精神压力过大,又不敢跟其他人说。她刚来公司,正好在学习公司的规章制度,又不懂社会上的处事方法,于是只好自己吞着这个苦果,实际上,她如果把这个事情告诉我,我来帮她想办法,也就没有任何问题了,规章制度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”

“但学生根本不明白这个道理,他们只知道如何遵守规则,服从命令,每天过着安稳的日子。但一旦走出校园,规则完全发生了变化,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沟通,自己去处理,协调,甚至学会利用规则。”

S君点了点头,他低着头,沉默,片刻后才开口,“老福,如果我们早发现这一点就好了。如果在她刚发呆时,我就注意到了这一点,然后跟她沟通,或许这道坎我可以帮她迈过去。”

我没再接话,不知道该回答“是”或“不是”

记忆诡计(轻推理)

刚吃完中饭,我坐在靠窗的工作台前,中午的阳光可以直接照射进来,太刺眼了,我拉下了窗帘,便睡去了。

应该是睡了足够长的时间,我睁开了眼睛,可只能睁开左眼,无论使用多大的力气,右眼都无法睁开,窗外的阳光很刺眼,为什么这样都无法让我清醒。既然不能睁开右眼,那就罢了,一只眼也是能够了解外界情况的。

我看了看实验室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,我想开口叫他们,却发不出声来,算了,还是得靠自己,眼睛,嘴巴,都不太受自己的控制,眼睛又闭了下来,也许我的手还是可以受我的控制吧,我伸出了手在桌子上到处摸了摸,我记得手机是放在电脑前的,诶,找到了,我摸到了一个手机形状的物体,我记得我的笔记本电脑下面垫了一本书,我试着把手机往电脑下的空隙塞,成功了,既然我的手都能正常使用,为什么还不能睁开右眼?

正当我思考完后,我试着去摸手机,诶,刚才不是已经在电脑下的缝隙中了么,怎么又在我摆弄手机之前的位置上,我再次把手机塞入电脑下,依然成功了,这到底是为什么呢?手机会自己动么?

这肯定是梦,可这太真实了,无论是我的视觉,听觉,触觉都是那么得真实,不过以我的经验,只要我能找到一个与我的逻辑相违背的细节我就能脱离梦境。

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,这一切太真实的,我宁愿相信我是醒着的。这时我听到实验室的一位师兄的脚步声,我终于醒了过来,我下意识地往窗外望去。

眼前毫无刺眼的光线说明了一切,看来记忆永远要比自己高明,窗帘显然是已经拉下来了,我是不可能觉得阳光刺眼的,刚才梦中的刺眼的感受完全是虚构出来的。

面具症–短篇

 

—— 呜呜

此时中午12点,大家都兴高采烈地结伴奔向学校食堂时,却有一个小女生躲在寄宿制学生宿舍里抽泣,她是三洲市第二小学六年级二班的小灿。她蜷缩在宿舍洗漱间的里角,双手捂着脸,可泪水仍然不止地从双手下面涌出,她身上没有带餐巾纸,只好用手去抹泪水,可是,手上就像是沾满了辣椒水一样,越抹眼泪越多,越抹心里越难受,呜呜的抽泣声也逐渐地变成了泣不成声。

不知道为什么,她哭得如此伤心,既不像是有小男生的欺负而委屈,也不像是考试发挥时常而自责,对于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小女孩,似乎该是快快乐乐的学习与生活才对,哪怕有不顺心,跟小朋友们嘻嘻哈哈玩一个小时,可能就会又活蹦乱跳起来。这种伤心,似乎有些不合时宜。该如何形容这种情感呢?想想似乎都不合适,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形容词来描述小灿的内心时,恐怕只有“困惑”了。

幸好,小女生并不善于掩饰自己内心的情感,细心的班主任王老师早在课堂上发现了小灿的不寻常,王老师今年40来岁,刚好自己的小孩也是小灿这个年龄,对于小女生在这段时间变化的心思,做母亲的实在是太了解不过了。

王老师打开了宿舍的门,走了过来,蹲在小灿面前,用手帕帮小灿擦去了眼角的泪水,再把小灿搂到了自己的怀里,什么也不说,只是双手轻轻地拍着小灿的后背,轻轻地晃着。王老师心里清楚,在小学生眼里,尤其是寄宿制小学的学生眼里,老师都是法力无边的神,任何问题都能够解决,只要有老师在,他们便会觉得很安心,很舒服。

就这样静静的,不知过了多久,小灿终于恢复了平静,又变成了那个很乖,很讲礼貌的小女生,王老师逮着了一个机会问小灿到底是为什么哭泣。

“王老师,你看这。”小灿左手捋起自己的刘海,右手食指指着额头上的一小块深色的皮肤,“这里的皮肤变硬了。”

王老师轻轻地用手触摸上去,的确,很硬,很光滑,就像是小男孩踢足球不小心摔倒后皮肤擦破后结的痂。

王老师微笑地说着,“小灿,你是前几天不小心碰了额头,擦破了皮,然后结的痂,过几天就会自己脱落,别去抠哦。没事的。”

王老师太了解小女生心中的完美主义了,哪怕是一个小的痕迹,也会让她们伤心一段时间。

可是,又恰好是这种完美主义,才保护着这些小女生长大成人,不至于被人欺负而不自知。

王老师舒了一口气,牵着小灿,一起去自己家里吃最香的饭菜了。

 

 

 小灿上初中了,她端庄玉女的形象逐渐显现出来,班上的男生们大半都对她有朦胧的爱慕之心。小灿心里想必也清楚,可是她不能有所表现,她仍然照常跟同学们一起学习,聊天,可唯有一点,她不再会像小学那样,和一群男生们撕闹在一起了。

“小灿,你没有吃早饭,我这里有一块巧克力,拿去填下肚子吧。”班上高高瘦瘦的男生A某说道。

“谢谢,我自己带了一些零食的。”小灿莞尔一笑,“待会11点时你会肚子饿的,还是留给自己吧。”

事实上,小灿并没有带什么零食,她只是不想接受其他男生平白无故送的东西罢了。刚才的话,只是一个小小的谎言罢了。

上完课,晚上回到家,小灿来到了自己的卧室里,关上门,拿出书桌上的镜子,照上一会。倒不是因为臭美,而是,她今天额头上又有一些痒了,那是额头正中央的一块小拇指大小的深色痕迹,还没有结痂。

小灿回想起来,当时,王老师说的对,也说的不对,对的地方在于,小灿脸上,额头上的痕迹,并没有多大的危害,3天之后便会结痂。而不对的地方在于,痕迹并不是因为擦破了皮,而且,结痂后,并不会脱落,而是与皮肤融合在了一起。最让小灿感到惊奇的是,再过两天去看时,这块皮肤比其他的没有结过痂的皮肤更光滑,更白,更有弹性。正因为此,小灿并没有再为这种奇怪的皮肤问题而纠结。

但小灿始终不太明白,为什么皮肤上的这种痕迹总是时不时的出现,似乎并没有什么严格的规律。她以为是吃辣的上火,可是有段时间,她不吃辣的,照样会长。她还还以为会是因为空气干燥,可是她发现跟天气,季节也没有关系。

除此之外,更让小灿困惑,好奇的是,难道全世界只有自己长这种东西么?其他女生,会不会也有同样的问题呢?

可是她不敢问,她害怕别人知道,她害怕自己成为异类。她一直把这一切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内心中,只有在夜深人静或者睡梦中,她才会突然想起。

随着年龄增加,到小灿开始上高中后,她的脸上便再也没有长过类似的东西。小灿也逐渐地忘却了这段记忆。

 

 

 小灿来到了大学,她已经是学生会文艺部部长,她常常需要组织活动,参加学生会会议,接待各院系的老师嘉宾。

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充实。

更为重要的是,她觉得自己更为理解这个社会的生存方式。

她明白该如何与各类人打交道。对下级要恩威并重,对上级要尊重委婉,对老师要礼貌大方。

她也明白,作为学生这一身份的时日已经不多了,走入社会后,需要处理的问题更多更复杂,因此,现在需要多锻炼这种应对复杂问题的能力。

每当她看到周围的同学仍然像高中生一样时,她心中只有一种蔑视。

小灿明白,她今后自己的人生道路与身边的这些人一定不同。

大学的四年其实过得很快,马上就要毕业找工作。小灿靠着自己努力和拥有更多资源的机会,获得了去一家跨国公司实习的机会,实习期半年,如果表现良好,则直接可以签正式合同。

小灿身边的同学都对她羡慕万分,而她只是谦虚地回答,”我只是运气好,你也可以的。”

嘴上如此说,可小灿心里并非这样想,在她看来,其他人既无此实力,更无此运气。

小灿已经为实习准备的十分完善。

可是,噩梦来了。

小灿得了一场大病,高烧不退,更为恐怖的是,她整个脸就像过敏一般,红肿,疼痛难忍。

然后,她那嫩白的皮肤,就像是土地龟裂一般,一块一块地掀了起来。这是医学史上从来没有记录过的病症。

她用手触摸着脸庞上的碎块,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,她很害怕,她不仅害怕拿出镜子看一眼,她更害怕这些龟裂的碎块会像结痂一样脱落,最后只剩下一张破碎的脸。她不愿意想这一切,她还只有22岁,就如同10年前一样,她很困惑,她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。

小灿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了,她想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。

当时,她脸上每一寸皮肤都曾红肿然后结痂,然后结的痂在没有脱落的情况下,直接与皮肤完美融合,然后长出来的新皮肤更加白嫩,更加有弹性。

她起初困惑,害怕,可后来她习惯了这一切,甚至有些欣喜,她因此皮肤变得越来越好,人也越来越漂亮。

可是现在,这一切就像是报应一样,与皮肤融合在一起的痂,就如是年久的粉瓷墙壁一般,一片一片地即将脱落。

进而,小灿回忆起了自己大学这些年的生活,她突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毫无意义。

——充实?那又如何。

——管理部门,与人交际,举办活动,这几年,我做了很多。

——换来的,为什么却只是一场重病。

越是如此去想,小灿脸上越是疼痛难忍。

人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,小灿开始去思考这样的问题。

——表面上,其他人与自己互称姐妹,可实际上,她们有什么真心话并不会跟自己说。

——那些男人就更不用说了,都只是因为自己样貌才接近自己,个个内心猥琐。

——还有那些老师,其实只不过把自己当作服务员,当作一个花瓶而已。

小灿如上总结着自己大学四年来的收获,她突然觉得自己做了很多傻事。

她回想起了一个人。

——王老师。

——她把自己抱在了怀里,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背。

——她是真的把自己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。

光是回想起王老师慈爱的面容,和蔼的微笑时,小灿便情不自禁地流泪了。

她回想起了三洲市第二小学二班的小伙伴们。

她回想起了自己和那些小男生互相厮打的情景。

所有的这一切场景,就像是梦中一般,笼罩着一层昏昏的温暖的黄色光辉。

半个月后,小灿出院了,她脸上的过敏消退了,依然是吹弹可破的皮肤。

可是,小灿变了。

她放弃了实习的机会,辞去了学生会的工作,换上了一身轻松的运动装。

她撕下了自己曾经戴着的面具,这些面具并没有在脸上,而是在自己的心中,小灿感叹上天没有毁坏自己的身体,便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。

她买来了教育学的书籍,开始自学。

半年后,她成功应聘上了三洲市第二小学的语文老师。

 

 

小灿现在已经成为了小孩子们口中的灿灿老师,她已经35岁,工作了10多年,有了自己的家庭,有了自己的小孩。

她现在也因为优秀的教学能力,爱护尊重小孩子的优良品格,成为了一班班主任。

此外,她的第二职业则是专研医学。

 

一个普通的中午。

—— 呜呜

躲在宿舍墙角的小丽低声抽泣着。

灿灿老师把她抱了起来,小丽指的自己的额头,那是一块小绿豆大小的红色痕迹。

灿灿老师,先是心中一惊,再是轻声出了口气。

其实,灿灿老师已见怪不怪,班上的小孩子,这一年来都出现了类似的现象。

每个小孩,在这个年纪,都会得一种病,会因为小孩发育的快慢而有所差异。

这种病的特点是脸上先是会有红色痕迹,再是结痂,最后与皮肤融合为一体,毫无痕迹,反倒会让皮肤更加细嫩。

灿灿老师给这种病取了个名字,叫做面具症,在小孩子们开始有了自己的内心世界,开始对外部世界不仅仅只是好奇时,则会开始得这种病,到了身体发育快要成熟时,则会转为潜伏期。到了成人后,会因为个体体质的差异出现不同的反应。

有的人会一生也意识不到自己的这种病。

有的人会有意识,但病症会马上转为阴性,则再也不会有所察觉。

而像小灿这样的,则是极少的一种情况,在成年时,会有强烈的过敏反应,会在极端痛苦到后,转为了阴性。

灿灿老师本想防范这种病症的发病,可是她发现自己的尝试都失败了,于是她转而开始研究如何彻底治愈这种病。

治愈面具症,成为了灿灿老师接下来几十年的最重要的工作。

 

 

灿灿老师现在已经54岁,马上就到了退休的年纪,就在这一年,她开始为自己的退休做准备,移交自己的工作,培训年轻的教师,此外,她也打算结束自己的医学研究。

——或许,有的问题是无法以一人之力去解决的吧。

灿灿老师并没有打算将自己这么多年的研究公布于众。

因为,她明白一个道理,这个世界上,人们生活在一种扭曲的病态中,人人都得了病,却不自知。

把研究公布于众,只会有一种声音。

——李灿这个人疯了。

——李灿自己有神经病。

一年过后,灿灿老师终于退休了,大家都开始叫她灿姐。

灿姐闲了下来,自己的小孩已成家立业,孙子也不需要自己带,她觉得整日无所事事。

可灿姐确实一个有悟性的人,没过多久,她便养了一条狗,一只鹦鹉,然后带着这两位伙伴开始周游世界。

所谓的周游世界,并非真的周游世界,而是发现身边的点点滴滴,她是城里的孩子,没有去过乡下,于是她徒步走到乡间,看到了那些农民,或是正在耕作,或是正在仰面晒太阳休息。

——如果有机会,我也想在乡下住上一段时间。

灿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,她觉得世界的本来面目就该是这样的。

中午的太阳有些晒,灿姐一直是一个注意保养的人,她脸上的防晒霜全都随着汗水被擦掉了。

——都这把年纪了,皮肤晒黑就晒黑吧。

灿姐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,所谓的容貌其实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,如今,她也有了白头发,其实,这一切都只是过去了。

灿姐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汗水。

无意间,灿姐发现手背上还有一些碎片状的角质物。

这是什么?

灿姐回想起来了当年的那场重病。

明白了,一切都明白了,灿姐会心地笑了起来。

一天之内,灿姐额头上,脸上的皮肤开始蜕皮。

灿姐额头,脸上,都开始有了皱纹,眼角开始有了鱼尾纹,脸上开始有了老年斑。

灿姐的病痊愈了。

同时,她也老了。

 

 

对象世界–第一章

——我是个屌丝,彻头彻尾的屌丝,乞丐不如,甚至连一只鸡都不如。

——因为,我是程序员。

——这个时代,程序员已成为最卑贱的称呼,世人如恶心粪便一般对待这个名称。

——我不苛求任何人能够理解我,我把我的一切都记录在了这个世界的角落,只寄希望于某天,我后辈的后辈能够看到这些二进制符号,能够对自己施舍同情,哪怕一丝也行。

——现在是2050年,后信息化时代,一个毫无意义的世界。

——若仅仅因为自己是一坨屎而自暴自弃,那我也太弱了,只是这稀薄的存在感,让我窒息。

——这是一个生与死毫无差别的世界,行走于世上的人类,都只不过是一具具僵尸,都只是一具具“对象”,没有过程,没有状态,没有起点,没有终点。

——可是,世人仍然乐此不疲地生存着,追逐时尚,财富,名望,欲望。而这一切,都只不过来源于虚拟世界,都只不过是二进制编码,他们不明白,他们当然不明白,他们自一出生,便认定这些才是存在的意义,他们也不愿意明白,他们已经沉溺其中。

——可是我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虚妄,因为,我是程序员,我能够看透这一切,就如神经病说自己看穿整个世界一般。

我站在江畔,多么想纵身一跃,坠入江底,我张开双臂,闭上眼睛,抛弃一切杂念,呼吸着混杂着尘霭的空气。

我的心很平静很平静,回忆着几十年的旅程。

我自认为才智过人,却又不愿意百倍努力,恰好相貌一般,便打算隐匿于人群之中过一辈子。可是,我无意中沾上编程这一毒品。

而我启蒙者,正是我的爷爷。

有一次夜深人静,我爷爷偷偷打开使用了数十年的笔记本电脑,他先是深吸一口气,在键盘上有节奏地敲打着,伴随着的是电脑屏幕上蹦出来的一个个字符,节奏逐渐变快,从绵绵细雨到阵雨,再到倾盆大雨,最后哒地一声,戛然而止,他呼出了一口长气,然后身子微微靠着椅子的后背,盯着屏幕上自动跳动的符号,头有节奏地摇晃着。恰在这时,我妈妈捂住了我的眼睛,把我硬塞回了被窝,只是鬼鬼祟祟地说了一句。

”程,别看,你爷爷在吸毒,小心看了瞎眼。“

我便是从那时便知道了爷爷常常半夜起来吸毒,而吸的毒,是一种称之为编程的毒。

”我爸爸抽烟,也喝酒,我老师说了,这些都会让人上瘾,也是毒品,可我从来没有见过用电脑也可以吸毒。“我反问我的妈妈。

”现在跟你说,你也不懂,总之,别学你爷爷。“

待我逐渐懂事后,我的爷爷却离开了世界,家人说爷爷当天犯心脏病,死在了马路上,而我,正在他乡求学,因此也没能够见到爷爷最后一面。

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,事实上,我已经学会了编程,我爷爷曾经的职业是程序员,同时,我也发现,世界上并没有程序员这个职业,也没有编程这门技术或者爱好。而世上,也根本找不到爷爷这台笔记本上的软件,称之为C语言的奇特之物。世上与程序员最为接近的职业是工人,他们的任务便是为信息世界添加”对象“,对象之物则是由自动化工具所设计出来,工人的任务只不过类似于搬砖而已。没有自动化工具,工人便会毫无其他作用,而没有工人,他们的工作也可以由自动化工具完成,坚持使用工人,只不过工人的成本更低而已。

我爷爷与这些工人根本不是一类人,我爷爷根本不是吸毒,我爷爷能够浸入到信息世界的任何深处,能够修改任何人的信息,能够创造一切,程序员是需要有极高创造力才能够胜任的职业,而我的理想则是成为程序员。

可是,这一切我都无法对世人说起,因为,世上没人懂什么叫编程。

直觉告诉我,我不能对任何人说,无名的恐惧笼罩着我。

我的直觉是正确的,因为,有一天我听到一个泼妇用”程序员“三个字骂人。与之一起出现的词汇有,傻逼,神经病。实际上,她并不知道程序员是做什么的,她只是反复地骂那个人有妄想症,骂他妄想世界不是真实的,骂他妄想改变世界的一切。

这个泼妇虽然不懂什么是程序员,但她骂的内容确实程序员的真实写照,是我的真实的内心感受,我明白了,在这个世界上,程序员是神经病,是疯子,是不认可的”对象“。

我沾上了编程这一毒品,我爷爷没有教我半分,我却无师自通,我成为了神经病。

——我是个屌丝,彻头彻尾的屌丝,乞丐不如,甚至连一只鸡都不如,在世人面前便是如此。

——可我却仍要装得跟他们一样。

”你可是程序员啊,高贵的职业。“一个声音从江底之下传出来。“你可是我的孙子啊,你有着高贵的血统。”

我猛地张开双眼,这是幻觉,却又更为真实,就如同这浑浊的空气。

我收拾好了行李,要离开这个地方。直觉告诉我,世界远远不是我看到的这样,甚至,也远远不是我所猜想的那样。我先要弄到一笔钱,我已打好了主意。